袖樓的背後,是汴梁商會,汴梁商會的背後,是萬歲營的龐大商業戰車。
鄭紳上車之後,才知道這裡面的利潤,往日裡耳聽著楊少宰人物風流,堪稱一時俊彥,手筆驚人,營造的大場面常常是汴梁城中人的談資。
若論人品,不說也罷。
現在看來,有這些錢財支撐,才是他的立身之道。
當今官家的脾氣秉性,熟悉的都知道,喜歡鋪張炫耀,前段時間蔡太師提出豐、亨、豫、大之說。
豐亨豫大,典出《周易注疏》:“豐亨。王假之。聖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豫之時義大矣哉。”
這下為趙佶奢侈揮霍提供了理論依據,鋪張奢靡成了合理合法的事了。
而楊少宰有袖樓這等財團為後盾,何愁不能聖眷永固,至少官家改掉性子之前是離不開他的。
官家能改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呐。
想到這裡,鄭紳點了點頭,對身邊的丫鬟道:“去把鄭旺找來。”
到了客堂內,鄭雲瑤早就跑開了,老都管鄭旺的媳婦是皇后的奶娘,憑著這層關系,他一直是鄭府的總都管。
進到堂內,鄭旺垂手道:“老爺,您找我。”
鄭紳點了點頭,道:“你去準備一些禮物,打點金銀寶玩,送去楊少宰府上,今後兩家要多多走動。”
自從大小姐當了皇后,這還是老爺第一次給別人送禮,以前都是收禮了。
鄭旺不敢怠慢,趕緊問道:“老爺,送多少?”
“禮多人不怪,你看著來,要拿得出手,不要小家子氣。”
“小人知道了。”鄭旺躬身一拜,趕緊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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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坊,書房內。
楊霖安坐品茗,看著對面唉聲歎氣的張商英,笑道:“天覺公,何必愁眉苦臉。”
張商英劍眉略微抖動了下,也看得出他心中的急躁,凝聲道:“文淵,你不是不知道,如今蔡京那廝有了梁師成襄助,簡直是不拿我們這些尚書當人看。
老賊假托“紹述”的名義,掌握大權,鉗製天子,用條例司故事,在尚書省設講議司,自任提舉,用他的黨羽吳居厚、王漢之等十余人為僚屬。
重要的國事,如宗室、冗官、國用、商旅、鹽澤、賦調、尹牧,每事由三人負責。所有決策,都出自講議司。
有這個所謂的講義司,我們這些尚書全成了泥塑的菩薩,紙做的擺設,不如在家養花弄鳥,頤養天年算了。”
楊霖端起茶壺,站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笑道:“天覺公海內人望所歸,若是在家養鳥,實在是屈才了。如今曾布離朝,右相的位置一直空著,官家擬從王黼、蔡攸與本官中選一人,卻不知該如何選擇。
我若是自薦,肯定是貽笑大方,若是舉薦外人,相信官家應該會樂見其成。這大宋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的官位,不比養鳥養花來的重要。”
張商英神色一動,道:“文淵,此事...”
楊霖呵呵一笑,推開一張畫卷,是一副開封城郊向晚圖。
“好畫!”張商英拍手讚道。
楊霖道:“此乃陛下新作,被我討來觀摩幾天,你可在此題詩,到時候還畫,我趁機舉薦你上位。”
在皇帝的畫上題詩,還沒有經過他的允許,張商英有些猶豫。
楊霖卻知道,趙佶那廝最吃這一套,張商英不缺才華,只要撓到了皇帝的癢處,憑他張商英的人望和出身,當個右相不難。
楊霖拿起筆來,在畫上點了個墨點,道:“現在還也沒法還了,天覺公,開始吧。”
張商英苦笑著指著他道:“你啊,文淵,也就是你敢如此對陛下。”
楊霖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張商英,只見他沉思了片刻,便揮筆開寫。
張商英擅長的事草書,如今的筆法顯然是不如趙佶和蔡京,卻也有自己的風骨:
向晚出京關。細雨微風拂面寒。楊柳堤邊青草岸,堪觀。
只在人心咫尺間。
酒飲盞須乾。莫道浮生似等閑。用則逆理天下事,何難。
不用雲中別有山。
楊霖笑著稱讚了幾句,然後讓身邊的侍女去晾乾收起來,氣定神閑地說道:“滿朝文臣,不是依附蔡京,便是依附梁師成,剩下的首鼠兩端不堪大用。天覺公要隱忍呐,仗義執言雖是臣子本分,卻大有可能被奸人利用,不如蓄勢不發,看鼠輩閹人能作何打算。待到時機成熟,再一舉將他們拿下。”
現在自己的勢力就這麽幾個拿得出手的,大部分都是蔡京的老對頭,尤其是這個張商英必須保住,不然自己將直面兩大陣營的攻訐,連個炮灰也沒啦。
張商英被他說的有些澎湃慷慨,重重地說道:“文淵你放心,老夫但有一口氣在,就不讓他們隻手遮天。”
將他送出府後,李芸娘迎了上來,低聲道:“大郎,鄭府派人送來了一頂純金盞羊角東珠燈、兩把東海珊瑚托玉如意、十匹上好的蜀錦絲緞、四對白金手鐲、四個碧璽寶石戒指。”
楊霖嘿嘿一笑,道:“知道了,收起來吧...嗯,算了,你包一下,然後加上兩食盒瓜果菜蔬,兩壇金華果酒,新摘下來鮮玉簪花一盒,送去禮賓館的段妙貞那裡,就說都是我親手挑的。”
段妙貞雖然是大理公主,但是一同前來的大理使團,都被楊霖殺了。只剩下幾個老奴,身上估計也沒有多少錢,顧念這自己的身份沒好意思跟自己張口來要,楊霖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女人。
尤其是被楊霖一頓坑蒙拐騙,這個堂堂的公主,心全繞在了楊霖身上,平日裡弄起來竟然比侍妾還乖巧。
李芸娘翻了個白眼,被楊霖賞了一巴掌,捂著臀嬌笑著跑開了。
汴梁城郊,高柄脫去了甲胄,身後跟著十幾個隨從,牽著黃狗,背著雕弓,還有幾個胳膊上架著鷹,手裡提著鳥籠,鞍旁掛著酒囊、箭矢,一行人鮮衣怒馬,浩浩蕩蕩,興師動眾。
在他身邊,一個錦衣公子,也是這般扮相,身著烏衣,大袖飄飄,人物俊雅不凡。只是塗脂敷粉,頭上簪花,一看就是紈絝子弟。
上官雲笑著道:“高三哥,你在禁軍中上竄下跳,據說比殿帥還忙,今日怎麽得空,來跟哥哥們駕鷹打獵。”
高柄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老子樂意,權當是給你們的恩典。”
高衙內低下頭去在心中哼了一聲:“這些酒囊飯袋,白白生了一身好皮囊,卻是一群銀樣鑞槍頭,走幾步路都需要奴仆攙扶,若非少宰吩咐,老子才不屑與他們為伍!”
汴梁城郊,被楊霖開發的權勢一列列的農田,他們也不敢隨意踐踏。
只有奔出數裡,才能看見一條大河,河畔的青山隱隱中,藏著許多小獸,是他們的獵場。
一群人鬧騰到了傍晚,天色已暗,華燈初上。
寬闊的河水鄰鄰閃動波光,不時有掛著彩燈的畫舫樓船從河中泛過,船槳在水中劃出道道靜謐的波痕。
這些都是為了打獵貴公子準備好的,徹頭徹尾的1條龍服務,畫舫中的龜奴諂笑著迎了出來。走下到河畔,有人接過他們的獵物,剝皮放血交給後廚烹飪,有的牽馬到馬廄喂草料。
一群群紅袖紅衫的麗人從舷窗探身出來,揚起絲帕笑道∶“各位公子,辛苦了,快進來歇歇吧。”
眾人大笑著進去,唯獨高柄被一個人接過,來到一個雅間內。
楊霖笑吟吟地道:“衙內,怎麽樣?”
高柄打了一天獵,騎馬時還好,一坐下汗頻頻地流,脫去上身抓起酒壺灌了幾口,抹嘴道:“少宰,這上官雲十足一個草包,沒什麽好試探的。”
“那就好。”楊霖暗暗點頭。
“少宰要做什麽?”高柄幸災樂禍地問道。
“搶他娘子,唔...不對,是搶過來做我娘子。”楊霖十分實誠。
高柄一下子來了興致,挑著大拇哥讚道:“不愧是少宰,那鄭皇后的妹子,據說是國色天香,上官雲每日炫耀,弟兄們不勝其煩,少宰這就是為民除害。”
楊霖呵呵一笑,卻發現高柄舉起的胳膊上,竟然紋著字,好奇地道:“你這是繡的什麽字?”
高柄臉一紅,笑道:“年輕時不懂事,紋著耍。”
楊霖一看,左邊刻著“多情”兩個字,右邊的胳膊上,卻寫著“有種”。
再看高柄,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笑。
楊霖哈哈大笑,發現這個高衙內盛名之下,其實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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