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望不甚相信,畢竟賊人就伏在他們頭頂的樹上,硬說是沒有關系,忒也叫人起疑。
若是陸謙在,多半就不管了,但是呂望素來小心,非得尋根究底不行。
楊霖心中一動,暗想這戶人家怎麽看都不像是賊人,便開口道“算了,回去要緊。”
這時候,帳篷掀開,露出一個眉眼如月的小腦袋來,梳著雙丫髻,一看就知道是小丫鬟。
“吳伯,夫人問出了什麽事?”
“此間有賊人,埋伏在此,要行刺這位將軍,被他們所殺。如今懷疑到我們頭上了這不是苦也?”
這吳伯看上去是跟夫人匯報,實則帶著一些埋怨,也難怪他們是文官家眷,當然不想被武人喝問。
這時候,簾子掀開,走出一個人影來。
這婦人穿一襲水藍色的衣裳,那衣衫是大袖對襟的紗羅衫,小蠻腰低束襦裙,頭髮盤成墮馬髻,上邊一枝金步搖的釵子猶自閃動。
一張俏臉,明眸皓齒,容色端麗,笑若春風拂面,雙眸盈盈一轉間,便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楊霖偷偷看了幾眼,心道這就是一代才女啊,果然蕙質才能蘭心,長的要是醜了,絕難寫出那些美妙的詞來。
“原來是楊少宰,妾身趙李氏,見過少宰。”
楊霖心中大感有面子,問道“剛聽他們說是趙明誠家眷,想必面前就是名動汴梁的易安居士。久聞居士秉姿容,擅文采,能書會畫,為當世才女。今日一見,果然是神清骨秀,有林下風度。”
李清照長期生活在汴梁,自然是見過幾次這個大名人的,畢竟楊霖出風頭的場合著實不少。若不是楊霖和蔡京合力,在汴梁城攪風攪雨,她的婆家、娘家都還在汴梁。
李清照的父親,是韓琦門下,就是那個被楊霖揪下相位的國公爺。他爹李恪非不光是韓琦門下,還是蘇軾提拔的,成分可以說相當不好,早早就被打入元祐黨籍。她公公趙挺之官倒是挺大,被巔峰蔡京按住一頓亂捶,直接從吏部尚書,貶為青州知州,可謂連降八級。
楊霖雖然自我感覺良好,但是在李清照心裡,屬實沒有什麽好印象。
不過被楊少宰這等身份的人一頓猛誇,李清照難免有些得意,盈盈萬福“少宰過譽了,今日這事,我們也是出城踏青,未曾想遭此蟊賊。”
楊霖馬上揮手,道“既然是易安居士,肯定是與此事無關的,不過此地凶險萬分,我們剛剛查出一樁邪教殺人案,你們還是早早離開為好。”
李清照點了點頭,開始指揮手下仆人們收拾行裝,跟在楊霖親衛身後,起身回府。
馬車內,小丫鬟瞪著眼,道“夫人,這就是楊少宰啊?”
李清照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道“就是他,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麽壞。”
她敲了敲車子,吳伯湊了過來,李清照掀開簾子道“既然是楊少宰救了我們,不能失了禮數,回府之後準備一些禮物,派人送了去。”
吳伯猶疑道“夫人,這位位高權重,未必能送進去的”
李清照大感沒有面子,在車內掐著腰,雙頰染紅,慍道“不送怎麽知道,人家剛才明明很客氣,少要以己度人了。”
吳伯赧然一笑,道“老仆回去就派人去送。”
到了長安城郊,楊霖不忘回頭道別,寒暄客氣幾句便離開了。
回到小院,楊霖疊起手裡的地圖,道“賊人既然沒有逃遠,定是隱匿在林中,派人調都尉府的人來,我要肅清這股彌勒邪教。”
呂望抱拳稱是,轉身離開之後,楊霖歎了口氣,默念道“開民之智,迫在眉睫啊。可惜蔡京不在,不然咱倆再聯手,做一樁驚天偉業可好。遍尋朝中英,無人比蔡京”
這個想法也就是想一想,把蔡京那個老東西請回汴梁,指不定生出多少事來,那可是一顆定時炸彈。
楊霖長籲短歎地時候,外面朱老頭進來,道“少宰,剛才那位趙夫人,送來一份謝禮。”
“哦?易安居士的禮物,豈不是可以傳家,留給後人又是一樁了不起的文物。”
朱老頭笑的有些忘形,道“少宰,這個只怕是不行,您看看送來的是啥。”
楊霖一看,表情糗糗地,這李清照派人送來了幾份點心,真是太不文雅了。
隨手嘗了一塊,倒是甜而不膩,入口即化。
“汴梁風味,已經有日子嘗不到了,弟兄們也分幾塊吃了吧。”楊霖大方地說道。
朱老頭提著籃子,歡呼一聲走了出去,楊霖啞然失笑,突然想了起來。
這李清照夫婦,只怕過得比較拮據,這小夫妻倆都比較文藝,喜歡金石古玩。
非但是立下了“窮遐方絕域,盡天下古文奇字之志”。遇有名人書畫,三代奇器,更不惜“脫衣市易”。然而,貧窮限制了他們的興致,一次,有人拿了一幅南唐畫家徐熙的《牡丹圖》求售,索錢二十萬文。他們留在家中玩賞了兩夜,愛不釋手。但是,計無所出,隻好戀戀不舍地歸還了人家。為此,“夫婦相向惋悵者數日”。
現在被黨爭打擊的,家中都是失勢官員,就更加拮據了。也難怪送禮,都要送點心了,楊霖不禁輕輕一笑。
當初和蔡京聯手,要打壓異己,一舉掃滅舊黨,推出一份元祐奸黨碑。攛弄著趙佶詔禁元祐黨人子弟居京;辛巳,詔“宗室不得與元祐奸黨子孫為婚姻。”
這一對小夫妻,就是那時候被趕出來的,算是被自己無意中打壓到的。畢竟當時蔡京、楊霖、韓琦、曾布、梁師成這些神仙打架,在彤廷廟堂上,興風作浪,底下的事哪裡照顧得到。
孫悟空大鬧天宮,打翻了煉丹爐,卻到了五百年後才知道造出一座火焰山,禍害了當地百姓五百多年。
楊霖隨口招呼幾個親衛進來,道“死的幾個書生, 不光要兵馬護送屍骨,運回故鄉厚葬,在金雞峽為他們設個墓碑,我要親自找易安居士給他們題詞。另外去尋摸幾件名家真跡,送到趙明誠府上,算是回禮。”
親衛領命而去,楊霖有些疲累,坐到椅子上。
幾個小羌女,眉眼盈盈,十分乖巧,在一旁烹茶伺候,捏腰捶腿。
跟著眼前這個男主人,可比在部落內好多了,穿的是柔順精巧的衣服,戴的是比族長夫人都沒有的首飾。
更重要的是,他還年少,足以托付一生。就是浮浪了一些,喜歡扮成牧羊人,讓姐妹七個拌小羊,光著屁股在地上爬來爬去,怪難為情的。
楊霖卻沒有心思和這些女孩廝混,一邊抿茶一邊愁眉緊鎖。
雲內生了瘟疫的消息已經傳開,弄得人心惶惶,本來就有許多書生打了退堂鼓,這一次出事又勸退了不少的人。
自己的這一舉措,是有深遠意義的,最好是不要半途而廢。
疫情的傳播,常常使人陷入恐慌,在相鄰的地方的百姓,甚至比疫區內的還怕。百姓們口耳相傳,難免會誇大事實,實際上許叔微帶人,已經基本控制了疫情的傳播。
這次的瘟疫,純屬是死人屍體浸泡大水導致的,是女真人的傑作。
雲內的這個秋天,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多事之秋,希望不要再出其他差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