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個合格的統帥,肯定會在戰爭開始後,宋軍還沒有殺入寨內前,派人去把寨中的這些隱患清除掉。
完顏設也馬,十五六歲的少年,顯然沒有這麽老道。
他在此地的目的,就是搜尋劫掠生口,供女真人驅策使用。
這些在他眼裡,犬羊一樣的生口,一旦暴起,足以要了他的命。
幾千個燕地漢兒,從後面直插城寨腹心,女真守軍方寸大亂。
戰場形勢為之一轉,他們從城樓上,呼號著直奔女真的主力。
這些人宗族親人,盡被女真所害,仇深似海,苦大如山,雙眼迸發出駭人的光芒,凝著無窮的恨意,滔天的怨憤,復仇而來。
女真兵馬少的劣勢,一下子被無限放大,因為他們就算可以屠殺這些生口,也需要時間和人手。
而恢復士氣的宋軍,正在拚命地攻上來,這些人可不是眼前的生口,這些長城兵團的精銳,論起單個的戰力,不弱於女真甲士。
女真人左支右絀,楊弘大喜,單臂持刀攀爬到城樓上。
在燕地漢兒的掩護下,宋人慢慢地上來,城樓眼看不保。
高慶裔大驚失色,指揮著渤海兵,拚死往裡衝。
龍山不保或者設也馬出事,他都沒有活路了,這時候渤海兵,卻隨著無數潰逃的契丹附庸軍一道,四散而逃。
渤海人和女真人,同屬一個祖宗,但是卻走向了兩個極端。渤海冶煉技術發達,兵刃器械、航海船隻、手工匠作都十分發達,但是戰鬥力很差。當初耶律延禧大敗之後,渤海聚集了三十萬人,偷襲大遼東京路,被剛剛慘敗的遼人殺得丟盔棄甲,只能向阿骨打求救。
而女真則是生產力十分落後,但是能打,活生生掀翻大遼。
這種烈度的激戰,早就超過了渤海兵能承受的極限,所有的強弓兵都四散而逃,鑽進了龍山的叢林中。
孤立無援的女真兵一個個被擊殺,解元仰天長嘯,放聲大笑,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長期的嘶喊,讓他的嗓子暫時啞巴了,而其他的宋軍,也都有劫後余生的喜悅。
最後幾個韃子,死死護住設也馬,燕地漢兒們,從寨中拿回了自己的武器,一張張狩獵的網子,將這些最後的韃子一一生擒。
解元再難支撐,癱倒在地,周圍的親兵上前攙扶,解元罵道:“趕緊修葺城寨,女真韃子和咱們的援兵,馬上到要到了!”
軍令一下,宋軍來不及修整,先是把金兵的屍體堆在城外,放了一把火。
雲內的教訓十分慘烈,現在他們也不敢輕易留下太多的屍體暴於荒野,不然再來一次瘟疫,是誰也不想的。
自己人的屍體,一一收攏起來,做好了標記,就地掩埋。
至於完顏設也馬,和幾個俘虜的韃子兵,則交給了燕地漢兒處置。
一群人商議了一會,押著他們來到一個土丘前。
“讓他們挖坑!”一個會說女真語的中年漢子,一邊踢著設也馬,一邊命令道。
設也馬梗著脖子,不肯就范,這個中年漢子低下頭,獰笑道:“你要是不下令,我們就把你的肉一片片地割下來。”
說完,馬上掏出刀子,在他身上利落地劃了一道。
血泯泯流出,完顏設也馬這才有些畏懼,呲著牙問道:“挖坑做什麽?”
又是一刀,這次切下來一塊胳膊上的肉。
“挖!在這挖一個坑!”設也馬疼的哇哇叫,大聲呵斥他的親兵。
這些五大三粗的女真軍漢,被剝的光溜溜的,幾十張弓箭對著他們。
他們眼中閃著狠戾的目光,卻不敢違逆設也馬,開始掘土。
挖完之後,還來不及下一步動作,幾十張弓箭齊發,將他們全部射死。
一群人笑著將設也馬推到坑中,埋得只剩一個腦袋,一個小孩端著一個罐子,在他的耳朵裡,灌上了黏糊糊的東西。
完顏設也馬十分難受,幾盡崩潰,不停地問是什麽。
弄完之後,眾人目光默然,在一旁圍著他看。
這個坑旁邊,有一個蟻穴,不一會,順著蜂蜜一群群黑色的小螞蟻,鑽到了他的耳朵裡。
越來越多的螞蟻,從他腦袋上的孔裡鑽,完顏設也馬腦袋難受之至,連呸帶喊,拚命搖晃腦袋,也無濟於事。
復仇的人群,沒有歡呼,也沒有喜色。
大家的臉上,全都是漠然,有幾個人,直到悄悄哭了起來。
哭聲慢慢匯集,再也忍不住的人群,嚎啕大哭。
在外面修葺城寨的宋軍,稍微一頓,然後埋頭乾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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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州城下,女真大軍開始集結,有撤退的跡象。
久攻不下的檀州,和以前金兵見過的所有堅城都不一樣,這是根本不可能被打下來的一座城池。
漢人在守城上的功力,可以說只要朝廷不拖後腿,投降派沒有掌兵,異族別想輕易打下一座軍州。
後世歷史上,整個北方都淪陷了,太原城的王稟,照樣收了半年,那可是全盛的女真韃子,當時一點辦法也沒有。
橫掃歐亞的蒙古大軍,被南宋擋了五十年,而此時的西亞、中亞、歐洲,沒有一個能擋住他們一個月的。
城池是文明對抗野蠻的屏藩,長城兵團精兵猛將如雲,物資齊全,朝中也給與了他們最大的支持,可以說讓童貫來,都能守得住,更何況是韓世忠。
自從收復幽燕以來,從沒有一天的放松,長城兵團一直在加固城防,等待這場大戰。
如今見了真章,刀兵相見時候,才知道準備和不準備的差距。女真人以為的縱馬南下,就可以隨意劫掠奸1淫的美夢,是時候破產了。
前兩次幽燕大戰,女真人並不服氣,他們沒有一個人認為自己輸了,只是時機不對,撤回來等待時機而已。
在他們看來, 大宋很快就會和大遼一樣,臣服在女真將士的鐵蹄下。用他們的錦衣玉食供自己享受,他們的嬌妻美妾,成為自己的奴婢,他們的子孫後代,成為自己的奴隸。
可惜,一腳踢在了鐵板上,大宋將士變強的速度,已經超過了韃子的認知。
完顏宗翰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在對危險的嗅覺上,他比自己的兒子,強太多了。
韓世忠舉著千裡鏡,長舒了一口氣,讓自己心情平複下來。
時機已經成熟,不管龍山怎麽樣了,自己都要開打了。
不然的話,前期的撤退,將成為一個笑話,自己也坐實了喪土丟城的罪名。就算是楊少宰來了,也未必會饒了自己。
往城前一靠,韓世忠看著身後的一眾部將,凝聲道:“我等受朝廷重用,要人給人要糧給糧,大宋的武人何曾有過這恩遇。大丈夫七尺軀、一腔血生來何用?建功立業,搏取功名,就在今日。傳令下去,幽燕十州,各路人馬,開始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