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都洛陽,王宮金龍大殿。
大殿之上,周天子威風落座,百官並立兩邊,滿殿的人都是憂心忡忡的表情。
西戎人攻甘州的消息剛傳來不久,秦山戰死陽關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李師道對戰報做了手腳,先是大肆誇讚了一番秦山,說什麽秦山死戰不退,殺敵上千,北匈人死傷過十萬之眾。
誰都知道這戰報的水分,北匈人沒死那麽多,秦山是真真的沒了,連屍骨都沒能留下。
秦修崖作為軍部第一掌權人,消息知道的最早,他是過來人,孫子戰死對他雖然打擊頗大,但是不至於擊垮這位堅強的老軍人。
秦戰知道了消息,沉默了許久,也隻說了一句死得其所。
一家子都是軍人,若是看不開這點事,還做什麽秦候。
那是他們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都以為秦戰是如戰報所說死戰不退。
至於陽關怎麽破的,戰報不會寫那麽詳細,一切還都是未知數,只有從陽關撤走的李師道等人知道。
可是這些人遠在天邊,從何問起,現在朝堂上的人都抓住了李師道撤回玉門關這一點做文章,有人讚,有人貶。
讚的人自然是太子一方的,秦山死了,太子沒有敲鑼打鼓,已經是夠低調的了。
他們認為,李師道是看破北匈人的企圖,提前回防空虛的玉門關,而陽關守不住與李師道無關。
貶的人自然是三王子一方的,總歸秦川是他的未來妹夫,他們反駁說李師道是貪生怕死,置友軍於不顧,是小人之道。
太子之前一直沒吭聲,這會兒又冒出來說話了。
“李師道撤軍,那一定是相信秦山世子的能力,當初秦川可是七千人就守住了陽關,誰知道秦山兩萬人都守不住,真是可笑。”
秦修崖和秦戰仿佛置身事外,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此刻太子的話無異於是在拿刀子捅這兩人的心。
秦修崖開口了,嗓音低沉沙啞,卻有一種讓人心生畏懼的感覺。
“太子是說我的孫子不會打仗?既然如此,那老夫請求大王準許太子領兵兩萬收復陽關,若太子能做到,老夫佩服。”
姬長青傻眼了,兩萬人就想收復陽關,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太尉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修崖冷冷盯著他:“我什麽意思?老夫倒想問你什麽意思,我那孫兒是為了大周而死,那陽關是我大周土地,無論北匈人耍了什麽花樣,我的孫子面對三十萬人都沒有後退一步。
作為軍人,我以我的孫兒為豪,我不允許有任何人再侮辱我的孫兒,他還屍骨未寒,你們就在這指指點點,你們還是我們大周的大臣嗎,難道守陽關只是我秦人的事嗎?”
秦修崖的話毫不留情面,他此刻如同失去理智一般。
坐在王位上的姬無病也是一臉陰沉,他越來越看不慣這個太子,此刻甚至有一點想要廢了他的衝動。
“太子,你也太不懂事了,孤王就教育出你這樣不尊重英雄的兒子嗎,你給孤王滾下去,孤王不想看見你。”
這是姬無病第一次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表達對姬長青的不滿。
姬長青都有些不敢置信,雖說明知道姬無病對秦家倚重,但虎毒還不食子,自己的父王竟然真的會為了秦家這樣呵斥他。
姬長青一口氣憋回去,他可不敢在他的天子老子面前浪,拱了拱手,鬱悶的走了。
有些人卻是樂了,
那自然是三王子殿下姬長安,姬無病越是看不上姬長青,他的機會就越大,他巴不得姬無病現在就把姬長青的太子之位給擼了。 “父王,兒臣願意領軍去西北,和北匈人較量一番,讓他們知道我們大周的厲害。”
朝堂上一片吹捧之聲,姬無病也是滿臉的欣慰,即使明知道姬長安是有意在討好他,姬無病依然很開心,不像那個不肖的大兒子,總是讓自己生氣。
“好,不愧是孤王的兒子,北匈和西戎人如此狂妄,來而不往非禮也,孤王也有意出兵,奪回陽關,讓北匈人血債血償。”
太傅楊文祥往前一步,一拱手說道:“大王,臣以為,現在出兵有些不妥。”
姬無病臉一黑,這個老東西,果然和太子穿一條褲子,沒事就喜歡搞破壞。
“怎麽不妥,難道我大周就這樣看著他們囂張下去?”
楊文祥道:“大王,臣並非此意,只是前段時日各地都在鬧災荒,國庫略顯空虛,實在不宜大動乾戈。
不如等到秋收之後,國庫充盈之時,再舉大兵壓境,到時候定能百戰百勝,狠狠殺一殺北匈人的威風。”
這下姬無病明白了,這老頭誠心的,平時不吭聲,一打仗就是鬧災荒,拿沒糧來糊弄人。
秦修崖臉色也是十分難看:“太傅,既然沒糧,那就籌糧便是,我大周千萬百姓,還騰不出這點口糧來。”
這時候並肩王姬無命說話了。
“太尉莫急,太傅所要非虛,現在我大周確實有些緊巴巴,打仗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的,調兵遣將都需要時間,反正再有一兩個月就秋收了,等一等也無妨。”
秦修崖道:“我們能等,玉門關能等嗎?三十萬大軍壓境,玉門關恐怕岌岌可危吧。”
沒想到姬無命很是淡定:“玉門關那裡好說,我這就讓趙候帶兵過去,從趙地到玉門關快的話也就五六日,玉門關能守得住。”
秦修崖道:“並肩王就這麽自信,若是守不住呢?”
“報!”
秦修崖話音未落,殿外就傳來急報。
一名身背紅色旗子的信使直接衝上大殿。
這是邊關來的急報信使,可以不經通報。
信使一進來就跪倒在地。
“大王,玉門關急報,北匈大軍攻城一日,玉門關守軍浴血奮戰,擊退敵軍,現在北匈大軍已經退回了陽關。”
這對大周來說是個好消息,滿堂的文武都紛紛露出喜色,楊文祥更是悄悄吐了一口氣。
“這下好了,玉門關無恙了,只要讓趙候那邊派兵過去,恐怕北匈人也會知難而退的。”
姬無命說的頭頭是道:“太尉,我知道你報仇心切,總歸要分個時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雖然解了一時之氣,若是糧草供應不上,那不就是不戰自潰哪?”
秦修崖實在找不出能反駁他的理由,如果再堅持,也會被人以為是想要報私仇,乾脆就不說話了,看姬無病怎麽辦。
姬無命接著說道:“王兄,臣弟也和太傅意見一致,等到秋收罷了,臣弟願意親自上陣,點齊五十萬大軍,不僅要奪回陽關,還要狠狠敲打敲打北匈人。”
姬無病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姬無命的說法。
“既然如此,那就暫且這樣,秦公以為如何?”
秦修崖還能說什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人家硬著脖子不給糧食,他就算是大周兵馬大元帥都沒用,沒有糧食憑什麽讓人去打仗。
若全是秦軍,那什麽都好說,即使沒有糧食,照樣可以悍不畏死,可是秦軍攏共十幾萬人,全部上去也不過是北匈人的零頭,即使戰力強悍,也架不住人多。
“全憑大王決斷!”
秦修崖撂下這麽一句話,明顯是心中還有怨氣。
秦戰這個時候說話了:“大王,既然不打北匈人,那我請戰,請兵五萬,戰西戎,敢問太傅,這五萬人的陣仗可能支撐的起?”
楊文祥故作沉思狀,過了一會兒點點頭道:“五萬人的糧草,擠一擠還是可以的。”
楊文祥也不敢抓的太緊,若是不讓這爺倆泄泄殺氣,隻怕這京城就沒安寧日子了。
姬無病也知道秦戰的性子,借坡下驢,乾脆答應他,算是爸仇恨轉移到西戎那邊。
本身在姬無病等人眼中,西戎人低下的戰力實在不足為懼, 羅鳴帶著的八萬人就足以將西戎二十萬大軍趕出甘州。
“秦候此意甚好,小小西戎確實欠些敲打,既然如此,剛好秦川的陽關衛也練個差不多了,正好讓秦候帶著去練練手,等練好手再讓他也去攻陽關,親手為他大哥報仇。”
姬無命也是連連點頭:“王兄英明,這樣最好不過,臣弟這邊一定和太傅全力支撐,有勞秦候費心了。”
秦戰面無表情道:“這本就是我的本分,臣隻願秋後同北匈算帳之時,王爺也能這般說。”
姬無命:“一定一定,屆時本王與秦候一同掌軍,秦候不言收兵,本王一定不退一步。”
……
廷議結束,姬無病將秦修崖和秦戰單獨帶到了自己的寢宮。
“亞父,小山子戰死,孤王心中也是十分悲痛,孤王真想親率大軍血洗北匈,所以孤王知道亞父心中一定更為悲痛。
亞父為我大周著想,強忍這份悲痛,孤王實在不知如何報答,請受孤王一拜。”
說罷,姬無病真的朝地上跪去,秦修崖當然不會讓他真的跪下去。
“大王不必如此,軍人既然以身許國,便做好了為國而死的準備,小山子以死報國,這是我們秦家的榮耀。”
姬無病感激的看著秦修崖:“亞父真是這世間最純粹的軍人,孤王今生得亞父相助,實乃三生有幸也。”
姬無病對秦修崖的吹捧,秦修崖沒有一句聽到心裡去的,等他和秦戰一道出了王宮,他才發自肺腑的說了一句。
“最是無情帝王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