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塊……”
王伯約嘴角抽了抽……
這一瞬間,他想死……
合著這份工作還推不掉了是吧?
王伯約當時就懵逼得想直接朝自己開槍,然後重來一次,試試還有沒有其他辦法推掉這份工作。
只是一想到,這得了便宜還尋死賣活的,這已經不是矯情了,而是,而是……
算了,他自己都想不出能用什麽詞能來形容這種心態了。
王伯約想,反正只是口頭上答應,等這兩天最後見上祝熙童一面,然後就遠走高飛,奔赴海外,到時候日本人就是想找,也找不到他。
想到這裡,他倒是覺得輕松了不少,反正今天這事只需要隨便搪塞過去就行,於是忙說道:“領事看得起我,那是我的榮幸……只是不知道,這份工作,具體是要幹什麽?”
宮本隼一微笑著說:“滲透。”
“滲透?滲透什麽?”王伯約努力做出一副很期待的模樣。
宮本隼一沒有回答王伯約,而是從抽屜裡掏出一個卷起來的紙筒,而後在空闊的桌面上展開,並用筆筒煙灰缸之類的東西,將攤開的紙張四個角壓住。
王伯約低頭一看,頓時愕然。
那是一張地圖,而且是上海本地地圖。
地圖很大,其上的繪製也十分詳細,各個有名字的商鋪,大道馬路,甚至連許多聽都沒聽說過的弄堂都標注其上,上面更是用紅藍黃三種顏色的筆劃分出三個不同的區域來。
宮本隼一問:“王君,這張地圖,能看明白吧?”
王伯約眉頭微皺:“這不就是……上海的地圖?”
“不錯,”宮本隼一點頭。
“那……我的工作,跟這份地圖有什麽關系?”王伯約愈發不解。
宮本隼一抓起一支筆,指向了紅色標注的區域,那裡是公共租界區,而後,宮本隼一又指向了藍色標注的區域,那裡是法租界。
宮本隼一笑了笑:“王君,你的工作,就是想辦法,在一年內完全滲透這兩個租界區域。”
王伯約愈發愕然了,宮本隼一的話,他有些理解,又有些想不明白。
提到這兩個租界區,王伯約不免想起來一個特殊歷史名詞。
由於日軍侵華,這段時期的上海,有個比較獨特的概念,那就是‘孤島時期’,這是指,自1937年11月上海淪陷,直至1941年12月珍珠港事變後日軍進駐上海租界為止,這段時間的租界,四面的區域都被日軍勢力控制,僅有租界還被英法等國控制,故被形象的稱為‘孤島’。
換句話說,在現在的1940年,整個上海已經是日本人的囊中之物,但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租界,唯有那裡,是日本人完全照顧不到的地方。
但王伯約想不明白,日本人對租界的‘滲透’意義何在?又該怎樣施行‘滲透’?
像是看出了王伯約的疑惑,又或是早就猜到王伯約或許有這樣的疑問,不等前者回答,宮本隼一已經開始進行解釋。
“王君,你應該知道,這片美麗的大地上,有許多人,並不喜歡我們日本人,有農民,工人,普通的商人,亦或是所謂的思想進步人士,甚至還有特務間諜……帝國控制了上海,可這些反日人士,卻像是這座大廈底部的小螞蟻,雖然微不足道,但,很煩。”
“自從帝國掌控了這個地方,那些反日人士,絕大多數,都跑到了這些租界裡,躲在其他外國人的保護傘下,
反過來針對我們,於是這些螞蟻,進化成了蒼蠅,看得到卻打不著,攪得我們煩不勝煩。” “而我要你滲透租界的目的,就是想讓王君,不擇手段,將租界掌控在自己手裡,解決這些煩人的蒼蠅!不管你是想像興幫那樣,控制租界的地下勢力,又或者,想在租界內,組建一個秘密的特工部門,不管你怎麽做,我,可以提供一切,我不要經過,只要結果。”
聽完宮本隼一的敘述,王伯約明白了他的意思,說白了,宮本隼一就是想讓他王伯約,將躲在租界內的反日人士,一網打盡。
王伯約沉默了一陣,點頭回應:“我明白了。”
直到現在,王伯約才明白,為什麽宮本隼一說他適合這份工作,最主要的原因,並非看中了他的外語知識,而是看中了他天然的身份——曾在法國定居的華僑。
王伯約是在法國長大的,說他是半個法國人也不為過,他大可以將自己視為,由於法國本土淪陷,不得已逃回遙遠家鄉生活的難民,完全解釋得通,既不會引人注目,又能非常合理的在租界區行動,畢竟這身份是完全真實的。
宮本隼一拍了拍王伯約的肩膀:“王君,你回去收拾一下吧,那家酒店就別住了,行動不方便……我給你準備了一套新的住所,送你的,住在那,開展行動會方便很多,等戰爭結束以後, 它還是你的!”
說著,宮本隼一指向法租界的一個點,他口中的宅子,應該就在那裡。
王伯約內心微微一動……這個,還真是個誘惑,上海的房子啊,誰不想要啊?放到後世,比多少古董名畫都值錢,給座礦都不換!
更何況還是法租界內的房子,早就聽聞,近代史的法租界,可是號稱最好,最高級的住宅區。
只是……唉,王伯約是打定心思不跟日本人扯上關系的,就是可惜了這上好的宅子。
不過仔細想想,也沒什麽值得可惜的,這場戰爭日本人注定失敗,等山河統一,日本人的房子怎麽可能還能留在他手裡?
王伯約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地圖上那個充滿誘惑力的點。
在從領事館離開以後,才是正午時分,王伯約吃過午飯,沒有照宮本隼一的意思回去酒店收拾行李搬家,而是打算前往仁心醫院,去見祝熙童最後一面,然後就打算離開上海,前往美洲大陸。
只是在前往仁心醫院的半路上,出了點意外。
一家報社被警察以及日本憲兵戒嚴了。
王伯約抬頭看了看這家報社,心底突然隱隱有了絲不妙的預感。
這家報社,昨晚他來過。
孫元洲讓他聯系的三位地下黨報界下級成員,其中有一位,名叫杜浩波的青年,就在這家報社供職。
王伯約有些緊張的接近報社,心底那陣不妙,陡然加劇。
只見在報社大門口,一個青年倒在了血泊之中,那身衣服和髮型,像極了杜浩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