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房間中人數較多,但應該都處於熟睡狀態。
柊吾冷靜地分析道。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而這樣的村寨,顯然是支撐不起村民們進行夜間活動的。
男耕女織的封建社會,只有像木葉或火之國首都那樣的大城市,才有夜生活存在。
這間房屋比剛才那間寬敞些許,但是對於三個人來說,也不算寬敞了。
柊吾悄聲落地。
前腳掌落地、後腳跟輕輕放下,忍者配鞋消弭了多余的摩擦聲,屈膝蹲下的柊吾宛如一隻獵豹,安靜而致命。
咽了咽唾沫,那股因為殺人而升起的不適感消弭了很多。柊吾緊了緊手中的苦無,向那簡陋的床鋪摸去。
……
亞理沙最近一直心神不寧。
自從村子中謠言四起,她就一直睡不好覺。她很想勸丈夫離去,但是世代為農的她,知道以如今的時節,離開就只有餓死一個結果。
今天雖是一個豔陽天,晚上的氣溫也難得較為舒適,一邊的丈夫與孩子都入睡較早、睡得也很香,但是自己卻總是盜汗、睡眠質量極差。
忍不住睜開了眼,亞理沙害怕自己再這麽翻來覆去,會打擾丈夫與孩子的睡眠,她索性打算起身到屋外坐坐,順便也醞釀一下睡意。
可是睜開眼的亞理沙,卻看到了一塊明晃晃閃亮的護額,朝自己撲來。
……
柊吾悚然一驚。
原本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等自己湊近一看,才發現睡在黑暗中的,是兩大一小一家人。
在柊吾等人接受到的忍者守則教育中,也講到過類似的情況。
山賊等帶有人販子性質的犯罪團夥,在擄掠婦女后,大多會強迫她們為自己生兒育女、安頓後方。在任務執行過程中,應以解救婦女為主。
而對於那些孩子,如果被解救的婦女拒絕收養,則應通通收容到木葉孤兒院中,或者被“根”等類似的部門挑走。
這些孩子的發展,雖然遠遠不如木葉土生土長的本地小孩,但是比起成為一個看天吃飯的農民、或者終日擔驚受怕、東躲西藏的匪盜,要好多了。
不過講道理,能夠擁有掠奪“妻子”權力的,應該都是山賊中地位較高的人,其所居住的地方也應該在村寨中心。
柊吾等人原本計劃,等突入到村子中心時,再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結果自己就這麽撞到了。
那女子看到了自己的護額,一下子嚇得說不出話來。
柊吾謹慎地收回了自己前撲的趨勢,恢復了半蹲的出擊姿態。兩人進入了可笑的“對峙”狀態。
亞理沙的腦子都是懵的。
她雖然設想過火之國官方人員的追捕會到來,但萬萬沒想到,竟會是忍者!
武士與忍者可是兩碼事!
如果是武士們追捕,自己等人還可以豁出去、拋棄所有家當逃走,可是忍者……
他們沒有希望了……
亞理沙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眼中止不住地流淌著眼淚。
她不能出聲。
她一出聲,驚醒了雄大和孩子,全家都會死。
她彎下了剛剛直起的腰,顫顫巍巍地跪下。眼淚順著魚尾紋,從臉頰側面匯集到下巴,滴在了地上。
她深深地跪伏著,不斷衝著眼前身材矮小、可能年齡還沒有自己一半大的忍者叩首。
她甚至連叩首的聲音都不敢發出,只能悶悶地叩在自己的手背上。
求求你……求求你……
她在心裡絕望地呼喊,卑微得像一條狗。
柊吾整個人都懵了。
這女子是受了多大的折磨,如今看到了自己,竟如此感激。
他也不習慣有人向自己行如此大禮。
皺眉看向了床鋪。那“山賊”還在呼呼大睡,不足為慮。
他向男子撒了一把迷藥——忍者標配,確保他能一覺睡到天亮。
抄起跪地的女子,柊吾帶著她來到了外面較偏遠的一處地方。
“安心吧,我們木葉忍者會救你出去的。”柊吾看著一落下又跪地不止的女子,輕聲說道。
“忍者大人……求求你……”亞理沙也不敢大聲說話:“我們……我們也是因為收成不夠……交不上稅……”
“才迫不得已選了這一條路……”她忍著恐懼、抽噎著、細聲細語地請求著。
“我只求您……求您放過我的孩子……他才四歲……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亞理沙又捂住了嘴,眼淚婆娑地癱軟在地。
“我們木葉不會牽連小孩。”柊吾大致上了解了她的意思:“除了那個男人——他手上有人命官司,我們不會牽扯旁人。”
“不!”亞理沙突然激動了起來:“雄大是個老實人!他從來沒有害過人!”
柊吾皺眉,眼前的女子竟然對擄掠她的人產生了好感,竟還替他隱瞞了起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嗎?
“他是一個山賊!就算在你們那個家中表現出了溫情的一幕,但是你知道他出門在外,害了多少人嗎?”
說到最後,柊吾的語氣也嚴厲了幾分。
只是奇怪的是,那女子聽到“山賊”二字,竟抬眼驚恐地看著柊吾。
她嘴裡喃喃著諸如“不可能”,“完了”等字眼,一步一跌地往後退。
柊吾也品出了幾分不對。
他一步衝向前, 抓住那女子的臂膀,喝問道:“你們究竟犯了什麽錯處,你一一告訴我!”
他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我們……”亞理沙眼瞳空洞:“我們幾個的村的人……逃了秋天的農稅……才搬到這裡幾個月……”
聽她說著,柊吾突然松開了握著的右手。他的臉色漸漸煞白、踉踉蹌蹌地後退。
他有些暈眩,又有些惡心。
他好像看到了,那個熟睡中離世的農人,那個糊裡糊塗送了命的男子,睜著血紅的眼睛,向自己撲來。
苦無“乓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亞理沙眼睛一翻,暈倒了。
“老……老師……”柊吾好像聞到了血腥味,又好像沒有。
他跪地乾嘔著,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我們是忍者。”站在他身後的富嶽,面無表情地說道。
“可是……”柊吾的聲音顫抖:“他們……他們也是火之國的國民啊!”
“他們……只是交不上稅……只是找地方好好生活而已……”
柊吾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倦怠。
他如此地想念前世、想念那個雖然不公平,但人好歹還要臉的時代。
柊吾突然感覺渾身發冷,冷得厲害。
“我們是忍者。”富嶽再一次回答:“其實……你已經想明白了,不是嗎?”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從他側邊走過,留下了眼眶中雙勾玉旋轉的宇智波柊吾呆愣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