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郡，水口。

依山傍水的官道，車轍轉動，壓起些許塵土飛揚。

炎炎夏日當空，足有讓官道的上百人商隊顯得無精打采。

縱馬馳疾，律律作響，這是一支行商的隊伍，車隊前後，更有騎手奔馳，巡視著是否有危險，從而預先示警。

“是誰?”

矯健的身姿，倏地偏頭後望，只見一男一女縱馬狂奔，不等他們這些商隊的騎手追問，已然分化重影，點了騎手的穴道。

很快，李燁和豆得兒不請自來而引起的騷動，已然引起了商隊的注意。

急促的哨聲。

商隊停止了前進，遙遙傳來一陣質詢。

“發生了什麽事?”

前方，有人不甚清楚，偏頭後望，見到了兩個黑點接近，臉色驀然一變，但也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戒備。”

喊了聲，他向身旁的車架躬身行禮。

“三夫人，有人闖了過來，很快就會處理好，你放心。”

話音剛落，騎馬而來的兩個身影飄忽，仿是會變幻方位般，眨眼間就從馬上消失，踏空而行，已然來到了商隊管事的身前。

錯估了形勢，來人的實力讓商隊管事大驚。

鏘。

商隊護衛緩緩圍上來了，而馬車的車簾掀起，一個頭戴金叉的婦人出現，精致的面容，粉紅色的宮裙，散發了雍容華貴的氣質。

李燁的刀瞳落於周圍緩步上前的人影，臉色平靜，掃視一圈，但卻沒有感知到不一樣的氣息。

想想也對。

魔門是喊打喊殺的處境，一般在外行走，必是有幾分掩飾的手段。

那絕美的婦人抬起頭，看著李燁那獨特的刀瞳，渾身一顫。

“殿下?”

她不敢確定。

從未與李燁見過面的她，卻也聽說過李燁的特征，但在她看來，身份尊貴的李燁應該不會獨自一人上路，可那刀瞳卻是獨一無二的標志。

“認識我，那麽誰是蕭望石，嗯，或許該說幻魔門的左護法，自己站出來。”

陡然，聲音一落，不遠處從馬車上走出來的男子看到了李燁的出現時，氣息出現了異常。

那男子相貌平平，五官之中透了股邪性，年紀看起來不小了，烏黑的發絲夾雜了幾根白發，讓他更顯幾分蒼老。

目光交匯。

李燁緩聲開口，“原來是你，你可是讓我好找，好在沒有偏離我回京的路上。”

話音未消，他抬手就是一掌刀，輕如飄絮，但卻有股不可擋之力的韻味。

“你怎麽可能知道我的行蹤?這不可能?”

化名為蕭望石的幻魔門左護法怒喝一聲。

身形鬥轉，他的手朝馬車一攫，把一把短柄重斧攝取出來，握在手上，以力劈華山之勢，掀起一陣狂暴的風勁。

“誰都不須亂來。”焦慮的嗓音都有些變調了。

美婦人頓感頭大，很明顯，不傻的她反應過來，不知為何，或許是一時心軟，鬼迷心竅，她引來了一個魔門歹徒，而且還牽連出身份尊貴的李燁。

事情沒有弄清，但她的腿已有些軟，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管事一聽自家夫人稱呼眼前來人為‘殿下’，心也是愣了愣，可略微轉念，他回想起了虞京城內關於諸位殿下的描述，心中滿是恐懼。

手麻木地伸了出來，扶住美婦人遠去。

呆了呆，他看著前面交錯的身影，也顧不得心疼木箱破裂，露出了金飾，玉佩等貴重物品，暗暗祈禱那位殿下能平安。

萬一有什麽意外，在場的人一個都不能跑。

暫且不提商隊人的各異情緒，李燁的手刀與蕭望石的斧刃相抵，

竟有金屬碰撞的聲響迸出，隱隱有火星濺出。巨響過後，一輛載滿貨的馬車炸裂，散落一地的貨物。

“是他?那個死老頭，摩羅。”

站穩的蕭望石活動一下有些麻木感的手指，沒有主動進攻，而是眼眸滴溜轉動，一雙眼睛直視李燁，開口問道。

他口中的摩羅就是李燁在秦京城接觸的幻魔門那個尊使，矮小老叟。

“外功修煉還是不盡人意，為了擋你這斧頭還是用上真意，果然，不成真身難以抵擋宗師的攻擊。”

李燁抬起刀，手握刀柄。

“我還是自大了。”

蕭望石皺起眉頭，從李燁那冷靜無波的刀瞳，他沒有看出什麽。

太冷靜了。

但這時，他顧不得多想了。

當李燁抽刀的一刻，從腳底板湧現一股寒意，瞬間就直上他的腦海，讓他打了個激靈。

嚴陣以待。

蕭望石的眼眸，應該說一部分的注意力仍舊放在了紅裙女‘豆得兒’身上，雖對這女有些陌生，但從對方身上，他卻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氣息。

猛地一跺腳，地上塵土滾滾，讓人看不清商隊的情況。

當即，斧化流光，劈向李燁。

李燁的氣機不顯，刀芒悄無聲息地擊出。

鐺。

斧刃下的刀，繼而毫不停留，浮影聯翩而分，漫天的斧刃裹挾著勁風，自上而下。

刀勢變化。

每次碰撞之前，刀芒之中都有奇異的球體隱現，每次碰撞之後，那殘缺不全的黑口都會多了一股不一樣的氣息，似乎在鐫刻住斧勢的變化。

“嗯?”

李燁輕咦一聲，場中的人影交錯，刀光斧影變換不定，那抹浮現又消失的亮光，如同繽紛瑞雪，讓人在這塵土飛揚的場景中分辨不清。

“你在拿我練手，可惡。”

長此以往，蕭望石是傾盡了全力，但他的斧勢始終不能如願展開，被李燁的刀壓製住了，這種被動挨打的境地讓他很是惱怒。

“是這樣麽?”

驀然，李燁的刀勢一變，刀化斧勢，浮現一個斧影以蕭望石的招式落下，讓蕭望石的心膽俱裂，怒目圓睜。

“你怎麽會我的斧勢，模擬得，不，不是模擬，怎麽可能?”

蕭望石看不出，那斧勢出自他的招式，但卻也超脫了他的斧勢局限，讓他看出了他接下來的修煉路徑，偏偏這種情況更打擊他的心神。

自己辛辛苦苦修煉數十年的斧勢，就這麽讓人破了。

“原來如此，天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的一，天機的變化，生生不窮，那就是那遁去的一，虛實之間變換，需要各種勢的凝成一種子。”

李燁連連低喃，仿是懂了什麽。

橫刀揮出，天衍星球而出，橫壓一世，浩大， 無邊的氣勢勃然升起，蕭望石如同被一縷至尊至貴的氣息而震懾，呆立原地不動。

原本是空洞的黑口，此時，它凝實了，星球的氣渾然如一，再無半點缺憾。

一縷新生的聖尊氣息催生，與星球內的那些聖尊氣息迥然不同。

“聖......”

一閃而逝，蕭望石的身體一份兩段。

豆得兒一手拿著紙袋包裝的果乾，手指捏著棕色甜膩的果肉，楞在原地。

由於她不是直面李燁的刀，而且那縷新生聖尊氣息很薄弱，她沒有及時發現，但也覺得自身份安危在一瞬間不受她的控制。

這種感覺，在她一生中，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

偏偏短時間，她從李燁身上感受到兩次，可這次又與地宮那次不一樣，不是借助槍王的聖尊氣機，而是同樣不可匹敵的勢。

李燁呆立不動，雙眸看著手中的刀，仿是能看出什麽。

眸裡的光芒變化，無數靈光在他的腦海綻放，許多以前沒有想過的念頭一一浮現，而恰好契合他所悟的真意修行之路。

塵土散。

眾人看著狼藉的車隊，想要靠近，但又不敢靠近。

“別看我，你知道他的身份，他似乎悟到了什麽，打斷了他的思路，你不怕就開聲。”

豆得兒嘴裡嚼著果肉，含糊的說。

“我懂，我明白。”

“是是是。”

連稱三個是，商隊管事在得到自家夫人的授意，連連揮手指示下屬。

噓。

手舞足蹈，大致意思就是大家不要亂動。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霍然間，李燁扭了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