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在為活著而奮鬥。
或者為自己而努力,或者為別人。
活著的人總是向往幸福的。
那幸福是什麽?
小時候,幸福可能是一包辣條,一顆棒棒糖,一支冰糖葫蘆,一束棉花糖……
也可能是拿到全班第一名的時候台下熱烈的掌聲,喜歡的同學在陽光下對著你沒心沒肺的笑,放學回家後爸爸媽媽做了自己最愛吃的菜……
農村的孩子懂事的早。
吃百家飯長大的江尚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幸福。
盡管山區條件真的很差很差。
差到所有出了大山的人都沒有一個願意再回來。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有多好?
老師們想告訴我們,可是這裡沒有通電,也沒有所謂的信號,隻能靠貼了郵票的信紙照片、運送過來的書本以及天馬行空的想象。
我其實不是很相信外面的世界比這裡更美好。
瘸了一條腿又病瞎了一隻眼的奶奶對自己很好,有什麽好吃的都會讓自己和體弱的妹妹先吃,總是騙我們說已經嘗過了。
鄰裡的大人們也都很好,每家每戶都自發的輪流給我們家搭把手。或是幫忙種個地,或是幫忙翻個土,或是幫忙澆個水,或是幫忙捎東西……林林總總下來差不多就不需要我們家做多少事了。
同樣的,奶奶也會在他們出門的時候幫忙看著孩子,或是納幾雙鞋底送出去當個回禮。
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重男輕女,總覺得女孩子是賠錢貨,這是老人們的通病,過來支教的老師們是這麽說的。
老師們自然也是極好的,只可惜呆不長久。不過他們總會留下許多珍貴的書本和筆記。
我知道我很聰明。
我也很喜歡讀書。
我讀過的每一本書都被我牢記在心。
我還記得老師曾經在課堂上問大家:“長大以後想做什麽?”
曉花說,她想和老師一樣,當一個偉大的老師,去比這個山村條件更差的地方,給沒有書沒有老師的孩子們當老師。
文哥說,他想當一個宇航員,去太空漫步,去看看這個世界以外的地方。
東子說,他想當詩人,歌頌祖國,歌頌萬物,為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寫詩。
春姐說,她想當所有人都敬仰的科學家,為全人類作出傑出貢獻。
妹妹說,她想當一個歌手,把自己編出來的歌曲唱給大家聽。
天天就知道打架鬥毆偷雞摸狗,汪伯伯抽他屁股都抽斷了好幾根竹板,就這樣還屢教不改的狗蛋說,他想當警察,去懲惡鋤奸,把世界上所有的壞蛋都抓進監獄。
大家都笑了。
我也笑了。
狗蛋的臉紅紅的,居然害羞了。
其實我應該要羨慕的,全村二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孩子,隻有他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那時候,我也曾高高的舉起手,在簡陋的教室裡大聲說道:我想當醫生,我想治好奶奶的眼睛和腿,我想治好妹妹的怪病,我想讓所有人都擺脫疾病的困擾,能夠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生活。
宏大的理想絕對不會缺少掌聲。
老師對我這個常年高坐全班第一名的孩子表示很欣慰,摸摸腦袋以示鼓勵。
然後給我送來了許多許多醫學化學方面的書。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躺在鋪滿秸稈的屋頂上,叼著狗尾巴草看星星看月亮。
山村的夏夜寧靜而又涼爽。
那時候,藍黑色的天幕上綴滿了漂亮的星光。如果可以,真想摘幾顆下來,一顆送給妹妹,一顆送給奶奶,還剩幾顆送給村子裡的大家。就是不給那個總喜歡拽我妹妹小辮子,還總是搶我們棒棒糖的隔壁汪伯伯家的壞狗蛋。
那時候,奶奶總會坐在院子裡,和妹妹一起搖著蒲扇,講著牛郎織女、嫦娥奔月、吳剛伐桂、劈山救母、女媧造人、開天辟地、孟薑女哭長城等等各種各樣的傳說。
很乖很可愛的妹妹抱著灌了茶水的大瓷缸子不時遞給奶奶解渴,和我一樣聽得津津有味。
那時候,螢火蟲在山野裡自由自在的閃耀著光芒。
那時候,如果時間能夠一直凝固在那樣的夏夜裡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