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
　　“是的，他們死了。也許不是通常意義的死亡，而是……我不知道該怎麽描述。”
　　“你又走神了。”莨菪提醒道。
　　“啊，對……那時我們接近海灘，以最為謹慎的巡邏陣型潛行前進。大部分時間，我們什麽都沒有看到。就在最後一段海岸，我們發現海邊出現了幾個仿佛是黑色物塊組成的人形妖魔，它們周圍圍繞著淡淡的霧氣。”
　　“是那種黑色岩石傀儡嗎，渾身上下都長著渾濁眼球的那種。”莨菪想起了在聖靈峰巡禮試煉中遇到的怪物。
　　“不不，和一般黑色怪物完全不同。一般怪物的那種黑色，有的可以看到反光，即便沒那麽光亮，也能分辨出那種存在的質感。但是我們在海灘上看到的那種黑色妖魔，是一種特別黑的東西，沒有反光、沒有質感，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深坑。就是那樣不可思議的東西，你卻可以分辨出它有類似於人的結構，有頭、身軀和四肢，只是形態扭曲，顯出一種格外怪誕的模樣。”
　　“你說它們周圍圍繞著霧氣，那又是怎麽回事?”
　　“很多妖魔出現時都有霧氣相伴，但又不是全部如此。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那樣子就像在說，它們來自另一個世界，需要和這個世界有一層霧氣做過渡似的。”
　　“聽起來真奇妙。”
　　“我覺得用‘恐怖’來形容更為貼切。它們吞吃生命，摧毀一切，完全不可理喻。”
　　黑子眼珠轉了兩圈，但在馬丁的盯視下，什麽也沒說。
　　“啊，那當然。請繼續。”莨菪趕緊附和道。
　　“那些妖魔就在海灘上遊蕩。我們的任務是偵查，而不是戰鬥，所以沒有接觸它們，只是遠遠地確認數字。我還記得當時我們看到了三個。然後我們繼續向前，既然妖魔在這裡登陸，就不會只是三個。然而我們探索完了剩下的地段後，也沒有發現別的妖魔。其實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可以撤退，真那樣做就好了。但神差鬼使，我們的隊長、那個靈獸使認為應該回頭確認一下。”
　　“我覺得那樣做也有道理。那三個妖魔可能是在等待同伴，也可能是像你們一樣的哨探，探看完地形和周邊情況後會回到海裡，這都有可能。”莨菪猜測道。
　　“是的，當時我們也這樣想。我們打算在回公會匯報前，再度確認一下情況。”
　　“回冒險者公會嗎?”
　　“對，他們在前線建立了一個營地，專門聯系軍隊和勇者。那裡也是自由勇者的集散地。”
　　“好的，我明白了。”
　　“當我們再次回到那段海灘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們發現那三個黑色妖魔還在那裡徘徊逗留。”
　　“天黑了還能看得到那三個黑東西嗎?”莨菪好奇道。
　　“不，它們已經不再是純黑的了，它們在夜幕降臨後改變了模樣，開始發起光來。”
　　“發光?熒光還是火光?”
　　“既不是熒光，也不是火光，而是星光。”
　　“星光?”
　　“是的，星光。在它們深不見底的黑色身軀中，有許多閃亮的光點，就像天上的星辰。”
　　“太離奇了。你們不會是在黑暗中看花了眼，把天空中的星星當成了妖魔?”
　　“不會弄錯的，那些光點會隨著它們黑色的身體移動。除此之外，海和星星都是靜止的，只有它們在動。”
　　“你們試探著發起進攻了?”黑子忍不住問道。
　　“不，我們沒有進攻，而是確認了還是三個妖魔後，決定撤退。”
　　“它們很高大嗎?”
　　“大約有一人半那麽高，和那些巨大形體的妖魔相比，應該不算大。不過它們是妖魔，我們決定還是謹慎對待。”虎獸人說道。
　　“那你們又怎麽會出事呢?”莨菪不解道。
　　“因為那時在我們的背後，準確地說，是在我們後方的上空，出現了若乾個懸浮的火球。我們不知道它們從何而來，忽然就降臨到我們身後，並照亮了周圍。”
　　“太可怕了，那你們不是暴露了?”
　　“我想是那樣。但最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那些漂浮的火球裡面有東西。在火焰不斷吞吐翻滾下，我們看到每個火球裡面有一個骷髏頭骨。”
　　篝火邊的難民群中發出一陣驚恐的低呼聲。
　　“天哪。”
　　“可是那並不人的頭骨，也不是常見的動物頭骨，而是一種奇怪的我從未見過的骷髏，上面仿佛流露出一種扭曲恐怖的表情來。”
　　“骨頭上還有表情嗎?”
　　“有的，毫無疑問。就像我現在很確定地看到你坐在我對面一樣，我腦海中也能十分清晰確定地再現當時的情形，那些猙獰恐怖的骷髏臉。”虎獸人說到此處，聲音略微顫抖。
　　“然後呢?那些燃燒的顱骨攻擊你們了吧?”
　　“沒錯，那些懸浮著的燃燒顱骨忽然都面向我們， 死死盯著我們。當時我們不知道怎麽回事，隻覺得渾身發涼，冷汗直冒，後來我回想起來，那大概是它們準備攻擊的前兆。”
　　“準備攻擊的前兆，什麽意思?它們不是直接向你們衝過來嗎?”
　　“不，它們壓根就沒打算接近我們。正當我所屬的小隊不知所措的時候，從那些燃燒的骷髏頭中，放射出閃電。天空中所有燃燒頭骨一起放電，瞬間在我們小隊之間打出一道密集的閃電網。除了法師搶著施放了元素防護罩外，我們都被接二連三的閃電擊倒。也許是我的獸人體質比別人強，所以我雖然渾身散發著焦糊味倒下了，但我還是醒著的。”
　　“你的手臂就是那時失去的嗎?”
　　“是的，完全被燒糊了。但當時我沒覺得，因為全身都被閃電灼傷，感覺就像要死了一樣，整個人在微弱的喘息中垂死掙扎。”
　　“太慘了。那個法師沒給你們上個元素防護罩嗎?”莨菪問道。
　　“那些事情都是一瞬間就發生，根本來不及相互支援。我們隊裡的法師精通元素魔法，他躲過閃電攻擊後，立即用冰刺魔法反擊。”
　　“用冰魔法對付燃燒的顱骨嗎?好想法。”
　　“是啊，冰對火，有克制作用。不過當時不知道是威力不夠呢，還是根本就無效，總之法師用冰刺魔法攻擊後，那些燃燒顱骨紋絲未動。我當時躺在地上，看著法師換了幾種法術，都沒有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