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霍奇森先生怎麽了,而是我觀察霍奇森先生的時候,也自然留意到霍奇森先生的訪客。我想你們必定理解,並不是我主動要去探查陌生人,而是他們自己跳進我的視野。”
“我懂。”嵐音懶懶地回應道。
在嵐音身邊,黑子的頭因困倦再一次歪倒在她肩頭。
嵐音雙手將黑子扶正,黑子又倒向馬丁一邊。
“那天在集市,我一眼就認出了霍奇森先生的訪客,但是他沒有認出我。是的,我的探查一直很巧妙,很少被人發現。”
“他在買東西嗎?”莨菪順水推舟地問道。
“不不,他在賣東西,他在賣花。”
“賣花男人?”莨菪驚問。
馬丁一下子醒了過來。
“準確地說,不是賣花,而是賣整株植物,賣盆栽。”奧利弗太太解釋道。
“他不會就是當年送你盆栽的那個男孩吧?”馬丁胡亂猜測道——他只聽到了這些,就把前後聯系起來。
“你可真八卦!”奧利弗太太捂嘴笑道。
被奧利弗太太說八卦,馬丁尷尬地笑了笑。
“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這位賣植物的商販眼眉上有一顆痣,想認錯可不容易。”
“請繼續。”嵐音催促道。
“我們繼續。既然他認不出我來,我還有什麽可擔憂的呢?於是我走到他跟前,若無其事地查看著那些花。你們要知道,通過了解一個人的朋友,也可以間接地了解那個人。也許我沒法追蹤到霍奇森先生,但至少可以偵查一下他的訪客。”
馬丁側目看莨菪,見她正往一個小冊子上記錄著什麽,也不知是訪談內容,還是八卦心得。
“當我注意那些植物的時候,立馬被它們吸引住了。怎麽描述那種感覺呢,仿佛那些花草在向我招手!”
“招手?你確定它們有手?”馬丁問道。
馬丁剛問完,就覺得莨菪又捅了他一下。
“我現在不太確定……按理說它們應該是沒手的。我只是描述那樣一種感覺,它們在用某種方式吸引我。”奧利弗太太仿佛陷入了沉思。
“然後呢?”莨菪問道。
“於是我就買下了一盆植物。你們要知道,我雖然平時也喜歡欣賞花卉,但還沒熱衷到自己養花養草的地步。畢竟我的興趣是人,人比花有意思多了。然而那天我竟神差鬼使地把那盆植物買了下來,就像不是我購買它,而是它在召喚我一樣。”奧利弗太太的語調中透著迷茫。
馬丁聳了聳肩,他本想問問這棵植物是用什麽器官發聲召喚的她,但這次他忍住了沒吭聲。
“然後那個商人對我說,這盆植物是十分珍稀的品種,需要特別的肥料。我當時就警覺起來,因為市場上會有那種黑心商人,按正常價格賣給你一隻寵物,然後高價推銷專用飼料和籠子。然而那個商人卻對我說,這些肥料不要錢,只要每天傍晚放在花盆裡就行了,千萬不要掩埋。用完了還可以找他要,肥料是免費的。”
“花肥放著就行,不用埋入土裡?”莨菪問道。
“是啊,多麽奇怪。我雖然不養花,但也知道肥料應該埋進土裡。我當時心想,這商人真會故弄玄虛啊。”奧利弗太太說道。
莨菪點點頭,表示同感。
“你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植物,就是這一棵了吧?”嵐音確認道。
“是的,就是它。”
嵐音長舒一口氣,仿佛在說“總算等到了。”
“它在哪裡?”莨菪問道。
“我把它監禁起來了。”奧利弗太太小聲說道,仿佛生怕被偷聽到似的。
“監禁一棵植物?”馬丁好奇地問道。
“是的,監禁一棵植物。我知道你們一定會覺得奇怪,但你們聽了我的所見所聞後,就會理解我的行為了。輪到你們,你們也會這樣做的。”奧利弗太太說道。
馬丁、嵐音、莨菪都聚精會神地準備傾聽,黑子依舊靠在馬丁肩頭小憩。
“我把那棵植物買回家後,放在陽光最為充足的窗台上。像照顧嬰兒那樣,為它澆水,為它施肥。那肥料就是前面提到的,商人免費贈送的花肥。既然商人說是免費的,我就拿了一大袋。不過我可沒聽那個商人胡扯什麽放在花盆邊上就行,而是按照一般養花的常理,把肥料埋在了花盆土裡。說起來,那些肥料還真古怪,一粒一粒的,捏起來有些硬,又有些彈性,暗紅色,暗得近乎於黑。”
“除了肥料古怪點外,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莨菪說道。
“白天是沒什麽問題,就是那棵植物有些打蔫。我想,水也澆了,肥也施了,大概是換了環境的關系吧?或許過兩天就能適應。於是我也沒特別管它,就放在那邊窗台上,忙別的事去了。直到入睡都沒出什麽問題。”
“這不是很好嗎?”莨菪說道。
“那天夜裡,”奧利弗太太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我聽到有人在屋裡喘息。”
“有賊?”馬丁問道。
“當時我也是這麽想,於是就摸到床頭的木棍……”
“床頭的木棍?”馬丁好奇地問道。
“單身女性用來防身的武器,你想看看嗎?”
“不必了,請繼續。”
“於是我拿起木棍,悄悄在屋裡搜索,但一無所獲。”
“沒人?門窗都關好了嗎?”
“到處都檢查過了,屋子裡,床下,櫃子裡都沒人,門窗也是關好的。”
“這就奇怪了。莫非是夢裡聽到的聲音?”莨菪插話道。
“我當時也這樣懷疑,雖然覺得害怕,但也沒找到賊,就放下棍子,打算上床睡覺。就在這時,我清楚地聽到屋子裡又傳來一聲喘息聲,而且就在窗戶的方向。”
“有人正在窗外窺視你?那多可怕啊!”莨菪驚恐地說道。
“我當時真是害怕極了,隻想跳上床,躲進被窩,閉上眼睛、堵上耳朵。然而在我心裡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這是我的家啊,如果我退縮了,即便換了住處,心裡也會留下陰影,永遠不得安寧。於是為了我下半生的安寧,我又拿起棍子,雙手緊握,一邊給自己著壯膽,一邊向窗戶的方向一小步一小步地挪過去。”
“你可真膽大!”莨菪挑起大拇指由衷讚美道。
正在此時,奧利弗太太的屋裡響起一聲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