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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鬼書》第24章 掠影
  在師父和喬三爺說話的時候,我悄悄看了看喬三爺的臉,此時的喬三爺看起來特別正常,眼神一點也不空洞。

  師父和喬三爺的樣子為什麽會在進入胡同以後發生變化,對於那時的我來說,的確是個解不開的謎團。後來也是師父告訴我,我之所以覺得他們倆面容怪異,是因為鬼物身上的怨氣影響了我的心智。

  一旦被這樣的怨氣擾了心神,再看身邊的人,個個都像鬼。

  多虧當時師父將一道念力催入我的靈台,切斷了我和怨氣之間的聯系,才讓我從恐懼中解脫出來。

  這時又聽喬三爺感慨道:“姓周的到底什麽來頭,他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兒修為,手裡怎麽會有這樣的符籙?”

  師父指了指院門:“看到門上那張符籙了嗎,那應該是淨衣谷做的驅邪符,像這樣的符籙,只能在一些稍微大一些的宗門裡找到。還有他手裡的八卦盤、身上的雲絲道袍,這些東西,都不該出現在一個江湖神棍手裡。”

  喬三爺點頭道:“你說,這些東西,到底是誰給他的?”

  “不管是誰給他的,都會緊緊盯住他的行蹤,如果他見財起意,一聲不吭就帶著這些東西跑了,給他東西的人可就虧大了。”

  “我明白了,今天晚上在鎮子外接應他的人,也就是一直監視他的人。”

  也就在喬三爺剛把話說完的檔口,我師父像是突然感應到了什麽,猛地一愣,接著便快速扭頭,朝著院門口掠了一眼,喬三爺的視線也在同一時間瞥了過去。

  見他們兩個都往那看,我也望了過去,這才發現門上的天師符已經不見了。

  就聽喬三爺問我師父:“老杜,你看見了嗎?”

  師父搖頭:“沒看清,只看到一個影子。”

  可惜我視線轉得慢,連師父說得“影子”都沒看見,剛才我把視線打在院門上的時候,就只能看到光禿禿的門板了。

  喬三爺面有疑色:“如果那東西是個邪物,為何它能將天師符揭走?”

  師父緊蹙著眉頭,像是在思考什麽,過了好半天他也沒回應喬三爺的問題,只是悶悶說一聲:“我回家拿點東西。”,然後就拉著我出了院子。

  我能感覺出來,師父的心情好像有點沉重,可我不知道這又是為什麽。

  對於小時候的我來說,師父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謎團,我以為自己永遠也看不透他。

  回到家以後,師父從木箱子裡拿出六七張靈符、一根白蠟燭、兩把篾香,又取出我先前見過的鐵尺和軟劍,拿個乾淨的黃布將它們裹起來系成包袱,之後便又帶著我回到了那個幽深的胡同。

  一直等到正午眼看就要來臨的時辰,師父才招呼了喬三爺,將那個被鬼上身的女人連同鐵椅子一起抬進屋裡。

  拆椅子的時候,喬三爺發現用來鋪地的磚頭下面事先就埋好了鋼板,要不然椅子腿也無法直接焊在磚地上。

  可不管是院子裡還是在周道長身上,都沒有看到焊接用的工具。

  聽喬三爺那意思,鋼板肯定是周道長來之前就已經埋下了,椅子也是事先焊好的,而且椅子扶手的朝向也有些古怪。

  師父好像一早就留意到了這些細節,喬三爺說起來時候,他絲毫沒有表現出驚訝。

  相比於院子裡出現的異常,師父更關心的,是這條老胡同本身。

  出乎意料的是,喬三爺早前就讓人調查過這個胡同,因為姓盧的土夫子業住在這裡,

他的家,就在整個胡同最為幽深的盡頭。  聽喬三爺說,這個巷子裡原本住滿了人,直到姓盧的將手爐帶回家,原本安寧的胡同裡就怪事不斷,大多數住戶都被嚇怕了,無奈之下只能選擇搬走。

  被鬼上身的這個女人情況比較特殊,前兩年她男人慘死,她受不了打擊,精神出了點毛病,並因此失去了穩定的收入來源,加上也沒有什麽親人願意接濟她,一是沒錢搬走,二是就算搬出去也沒地方投靠,只能繼續待在這裡。

  最奇怪的是,胡同裡的人都或多或少碰上了一些怪事兒,唯獨那個姓盧的,家裡藏著手爐,卻一點事都沒有。

  聽著喬三爺的話,師父就在不停地皺眉頭。

  後來師父又問起,為什麽今天在巷子裡沒見到那個姓盧的。

  喬三爺的解釋是,盧家夫妻二人在鎮上開了一家五金店,正常營業到晚上六點多,關了店門姓盧的才回來,他兒子今年剛上學前班,四點半他老婆先接孩子回家做飯。

  說到最後,喬三爺露出一臉不屑的樣子:“他那個店,明面上是個五金店,其實就是專門銷贓冥貨的。”

  師父隨口一問:“盜墓的事兒,他老婆也參與了?”

  “那倒沒有,不過我尋摸著,她多少應該知道自己丈夫是幹什麽的。”

  師父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我有種感覺,在喬三爺說話的師父,師父一直在不停地思考著什麽, 可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把心裡的想法全都拿出來和人探討的人,至於他究竟在考慮什麽,我也猜不透。

  正午的時候,師父關上了院門,太陽開始偏西,他又把門打開,等到天色隱約開始變暗的時候,他又將門給關上了,而且這一次還特意在外頭給門上了鎖,又翻牆頭回到院子裡。

  看著師父的種種舉動,我心裡別提多好奇了,可午前師父就叮囑過我,不論他接下來做了什麽,我都不能多問,還說這是口忌,說什麽,我問得太多,陽氣散得就多,要是陽氣散出去兩成以上,晚上的事兒就不好辦了。

  以至於除了中午吃飯,以及下午偶爾喝幾口水之外,我連嘴都敢沒張一下。

  師父鎖好門後不久,胡同裡就傳來了第一陣腳步聲,日落西山,天色幾乎完全暗下來的時候,胡同中又傳來了第二陣腳步聲。

  後面這陣腳步聲還在院門口稍微停留了一下,但也沒停留太久,過了小片刻,它就漸行漸遠了。

  一直到第二陣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胡同深處,師父才迅速回到屋子裡。

  他先從黃布包袱裡拿出一根蠟燭放在屋子的西北角,又一個人將坐在鐵椅子上的女人搬到屋中央,最後摸出鐵尺,將尺子的一頭扎進了窗戶縫裡。

  收拾完這些,師父便快速拉著我回到院子裡,還在我的額頭上貼了一張符籙。

  我很想問師父,為什麽要在我腦門上貼這種東西,把我的視線都擋住了一半,可又想起師父先前說的“口忌”,只能生生把剛到嘴邊的話咽回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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