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烽來了?”長端帝問道。

　唐否道“是，陛下，正在大殿之外。”

　“朕還以為，他再也不敢現身了呢。”長端帝道。

　“臣也是這麽認為的，只不過聶烽堅持說，到現在為止，我們和裡院之間的事情，他都沒怎麽摻和。臣一時想不出理由反駁他。”唐否道。

　長端帝想了一下，好像也是這樣的。

　自從聶烽叛逃，他其實也沒做什麽事情。

　相反，還為人類進化進攻裡七院了方便，終於把裡七院的位置給泄露了出來。

　其實，光是有了這一點，他便回不了頭了。

　而他身上，又有太多讓自己感興趣的秘密。

　這種人，從長端帝的角度來看，是無論如何也不該抹除的。

　看來，聶烽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你師傅呢?傷好些了嗎?能過來嗎?”長端帝問道。

　唐否欠了欠身，道“家師的傷很重，估計來不了。近日都臥榻在床。”

　“可還是有血尿?”

　“是的，尿中一直帶血，不過倒不發燒了。就是……這兩天喝水多嗆咳，而且面部肌肉似乎有些不聽使喚，看上去，像一直在苦笑一般。除此之外，倒沒有什麽了。”唐否道。

　長端帝沉思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便讓國師安心養病，你留下來陪著朕一起見他吧。來人，去把三皇子叫來。然後，其他人，都退下去吧。靠近大殿三十丈者，斬。”

　唐否心頭一凜。

　這是何意?

　自己沒說什麽啊。

　怎麽聽長端帝的語氣，好像竟是覺得師傅將不久於人世了……

　師傅的病情，看起來明明有好轉啊。

　現在，居然讓自己在一旁侍候，而且……

　還叫來了三皇子……

　他偷偷看了一眼長端帝，但卻被後者發現了。

　長端帝冷冷地笑了一聲，道“把六皇子，也叫來。”

　唐否立刻低下頭。

　他原本還以為，可以從中看出一些長端帝關於立儲的心思呢。

　只不過，人家根本不給他猜的機會。

　稍等了片刻，長端帝的兩個兒子，便和聶烽一同走進了大殿。

　“呵！聶主任，還是不肯脫掉你這身袍子，既然都已經叛逃了，為何不把帽子摘下來，以真面目示人?”長端帝問道。

　聶烽此時，披著一身黑袍，整個人的面容，都被籠罩在烏黑的袍子之下。

　他隨意地行了一個禮，道“我的來歷，相信國師早就已經和陛下說過了吧。只是，看樣子今天國師不在啊，怎麽，被王曦捅了一刀，下不了床了?”

　“國師的病情，不用聶主任費心。我族本就以醫術立本，區區小傷，不足為慮。”

　聶烽輕笑了一聲，從袍子裡取出一支注射器，扔給了唐否，道“在裡院面前談醫術，陛下可真的說笑了。我說的，是治病救人的醫術，不是殺人的那種。唐否，快派人去給國師用吧，你走出過山，知道這怎麽用。只是，我沒時間陪你去看國師是否會對這藥過敏了，如果真的過敏，那就算他運氣差。如果不是，那他便欠在下一條命了。去吧，這抗破傷風，越早越好。”

　唐否望了長端帝一眼，後者點點頭，他便立刻跑出了大殿。看來是打算自己親自跑一趟了。

　“陛下如此信任我?都不派人驗驗?萬一我給的，是毒藥呢?”聶烽道。

　長端帝坐在椅子上，道“我想，聶主任不會這麽無聊，專門來毒害國師吧?哦，不，既然聶主任剛才都提起自己的來歷了，那麽朕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了。相信聶主任，應該有很多名字吧?畢竟……活了這麽長的時間了。”

　聶烽道“活?陛下，我這也叫活?”

　“難道不算嗎?千年來，不斷奪舍，不入輪回，時刻壓抑著自己的境界，生怕招來天道的注意。只是沒想到，聶主任隱藏得這麽好，居然隱於裡院，這份膽氣，著實讓朕佩服。”

　“陛下讓人尋我，想必也一樣，不會這麽無聊，專門說這些的吧?”聶烽道。

　長端帝也不生氣，道“我們之間的交易，屬於我的那一部分，已經快完成了，就是不知道聶主任，接下來打算怎麽讓朕看到你的誠意呢?”

　聶烽聽得此話，放聲大笑起來，道“哈哈哈哈，陛下說話怎會如此幼稚。我們的交易，從一開始，陛下就該知道，要完成我的部分，必須要讓我完全得利之後，才能夠實現啊。現在陛下只是開了個頭，僅僅是讓陸侯亮在地府轉了幾圈，惹得地府落下了鬼門關。恕我直言，我實在看不出這樣做，現階段對我有什麽好處。”

　長端帝道“這點，朕自然知道。所以，朕也沒打算讓你現在就履行你的約定，只是讓你，給點誠意出來。”

　“原來……在下在陛下的心目中，如此的重要啊……怎麽?沒有了我，陛下你們對裡院的情報，已經開始完全抓瞎了?”聶烽道。

　長端帝道“想必聶主任經營這麽多年，即使人不在裡院了，對裡院，至少說裡七院，還是能夠掌握一些動態的吧?”

　“這麽說，裡院和人類進化最終成了這麽個局面，很是讓陛下惱火?那我說句不客氣的話，這次你們做此安排，等同於是把我完全撇在了一旁，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的，我怎麽看，都感覺陛下和國師想把我一腳踹開，準備自己幹了。當初我和你父親，可不是這麽約定的。”

　“可先帝也告訴過朕，你當時答應的，是十億魂魄！朕只不過想看看，能不能先小賺個一萬而已，聶主任就如此小氣?”

　聶烽對著長端帝的兩個兒子道“看見沒，你們的父皇，服軟了。學著點兒，為君者，說話要講點兒藝術。”

　兩名皇子，從入殿之後，便一言不發，此時也自然不敢接話，只是對著聶烽行了一禮。

　長端帝不以為意，道“那也要朕找得到聶主任才行啊。”

　“陛下不是找到我了嗎?我這，不也來了嗎?”

　“如此說，我們的約定，依然有效了?”

　“自然，這買賣，陛下吃虧，我佔大頭，為何不做下去。到時，這山裡山外，咱們相安無事。你當你的皇帝，我當我的王。”

　“一個統治了整個世界的王……和朕這個窮皇帝，比起來，朕倒願意換換。”

　“那陛下也得先把自己給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才行啊……”

　“那還是算了吧，朕還是做個逍遙自在的人。”

　“呵呵呵，陛下不過就是想算計陸侯亮罷了。到時候，輪回轉世，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情，說不定，這接下來的江山，便由你們這幾代的帝王輪流轉世來坐了。”

　長端帝面色一下就沉了下來。

　“這很難猜嗎?”聶烽見他模樣，輕笑道。

　長端帝起身，慢慢地走了下來，來到兩個兒子面前，慢條斯理地替他們整理著衣衫。

　兩名皇子誠惶誠恐，想跪下，卻又不敢動。

　突然，長端帝以手為刀，一下子插進了六皇子的胸膛，然後用力一扯，便抓出了一顆鮮紅的心臟，正在一跳一跳的。

　六皇子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自己的父皇，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呼叫，便倒地身亡。

　接著，長端帝用手一招，便將六皇子的魂魄給收到了隨身佩戴的一個香囊裡面。

　一旁的三皇子嚇得來面如土色，瞬間跪倒在地，一個勁兒地磕頭。

　聶烽怪笑道“小娃兒，莫怕，你們的輩分啊，有些亂，按道理來說，陛下呀，也可以稱你為太……”

　“聶主任！”長端帝喝道。

　“父皇饒命！父皇饒命！兒臣什麽也沒有聽到！什麽也沒有聽到！”

　長端帝看了附身在地，瑟瑟發抖的兒子，眼中流露出一股複雜的神色，最後道“聶主任可是私底下和朝臣有接觸?”

　聶烽攤了攤手，道“你的家事，我才懶得管。只不過，最後陛下不也肯定會立這娃兒為太子的，對嗎?”

　這三皇子，前世可是你的太爺爺！

　剛才還沒把話挑明，你們幾個，早就已經開始算計陸侯亮了。

　著實有趣，人家是皇帝輪流坐，今年到我家。

　你們一家人倒好，不僅如此，還是大家一起，一會兒當爺爺，一會兒當孫子。

　長端帝將三皇子扶起，竟是難得的用一種平淡的語氣道“不是朕不立你當太子，而是提前讓你知道，對你的心性終歸不好。既然聶主任已經看出來了，父皇也就告訴你吧。

　“你的前世，是朕的太爺爺，淳景爺。陸侯亮剛出現的時候，淳景爺還沒有想到那裡去，都是到了先帝章靖爺的時候，才意識到了無限輪回的可能。只不過，這需要三到四代人。借陸侯亮之手，一旦皇帝大行，那麽就由他安排，立刻再入輪回，而且會給我們明確的信息。所以，這帝位，從你一出生的時候，便注定就是你的了。

　“所以，從淳景爺開始，都會在立太子的時候，將實情告知，並且不斷地傳下去。至於具體在位的時間，那就只能看各人的壽命了。大家在位時間短，那麽祖孫四代，輪流當。稍微有那麽個把壽命長的，很可能就只有三代了。不過這到不是問題，被輪空的一位，下一次優先排他便是。這些，都是先帝定好了的。所以，等你以後當皇帝的時候，你所立的太子，也只能是你的太爺爺，延武帝的轉世。”

　長端帝說完，三皇子微微地張著嘴巴，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消化這個信息。

　但有一句話，他還是聽懂了的。

　這個皇位，無人能與其爭！

　而且，還有一句話他也聽進去了！

　他們與聶烽的交易，是筆大買賣，十億魂魄啊！

　“如此，也算另外一種長生了吧……雖然比不過聶主任，但不會引起天道的注意，當然了，更不會引起下面的人的注意。”長端帝道。

　三皇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長端帝的意思。

　想來，這也是自己以後需要向繼任者交代的吧。

　輪流當皇帝當然好，但不能保證突然哪個爺爺或者孫子在某一世要鬧么蛾子，想自己長生不老……比如，以聶主任為學習的榜樣，來個反覆奪舍。

　可那樣代價太大，不僅有可能招來天道的注意，日子久了，必然會引起朝野的注意。

　試想，雖然大家口呼萬歲，但真的一個長生不老的皇帝，怎麽不讓大家覺得恐慌?

　而且，奪舍之後，容貌大變，那位子，還是自己的嗎?

　提前敲打一下，對大家都好。

　“兒……兒臣……一定……不負父皇厚望……”三皇子有些激動，再次跪了下去。

　長端帝擺擺手，示意他起來，道“哦，對了，至於咱祖孫四代的輩分，規矩也立下了，只看當世。畢竟，只要輪一圈兒下來，大家就都又是孫子又是爺爺了。唐否，躲在殿外幹什麽?這事兒你師傅也有份。”

　唐否立刻跑進大殿，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轉換話題，道“微臣已經替師傅用藥，接下來，就只能看聶主任給的藥效果如何了。”

　“白越，未來，就是你們君臣搭檔了。當然，如果順利，父皇在位的時候，便可以幫你打下一片偌大的江山來。到時，這片山，便不再是囚困我們的牢籠了。”長端帝對三皇子白越說道，後者立刻恭敬地對著唐否行禮，唐否也手忙腳亂地開始還禮。

　聶烽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既然今天再次確定我們的約定有效，那麽我便回去靜觀其變了，十億魂魄不是小數目，陛下可別想著天便能完成。”

　長端帝道“朕又不是三歲小兒。只是這後面的事情，總有需要聶主任方便的地方。”

　聶烽拱拱手道“無妨，只要石建泓不在的時候，裡七院，隨我進出。”

　長端帝笑了起來，道“如此甚好。唐否，我記得你那個師妹，朕的侄女，李羽丹，長年在外，估計實力已經退化得非常厲害了吧?可以讓她做事了，接近王曦，他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他地位不高，接近他不容易引起別人懷疑，同時他身份敏感，有機會獲得一些信息。”

　唐否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是，陛下！微臣這就去聯系師妹。”

　聶烽本來已經轉過身子準備離去了，聽到這句話後，問道“陛下什麽意思?為何當著我的面，安排這些?”

　長端帝笑道“總不能讓聶主任什麽事兒也不做吧?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聶主任如果發現有女的接近王曦，還請務必多加照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