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又是一陣嬌笑,緊接著又有聲音響起:“以何為憑?”
這也是老套路,韓德昂首答道:“三媒俱在。”
“以何為證?”
韓德揮了揮手,身後閃出數名士卒,將諸般物什遞了過去。
“六證俱全!”
院門聞言大開,韓德等人抬著王夜衝了進去。
下得傘蓋,王夜正要舉步進入房內。
旁邊又有數名少女閃了過來,攔住去路:“郎君且請稍候,我家小娘子正在梳妝。”
大名鼎鼎的催妝流程開始了。
按慣例,新郎一方會準備許多文人前來,為得就是這個時候做槍手,替新郎賦詩催妝。
若有新鮮出爐的絕妙好詩自然最好。
實在不行,前人詩詞也可以。
原本這活計李守忠可以乾,誰讓這貨已經掛了呢!
韓平章的兒子,好歹也是大戶之家,想來應該有幾把刷子吧!
王夜回頭朝韓德稍一示意。
韓德快步走近前來,朗聲頌道:“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別作春。不須面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
房內傳來一聲嬌笑:“好叫你家郎君得知,許氏卻未在房內。”
韓德方才所誦讀的這首催妝詩,卻是唐朝徐安期所做。
傳聞徐安期欲娶許家女,花轎臨門,久候不出,乃以此詩催之。
韓德摸了摸腦袋,再戰:“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裡一枝開。”
房內還是一聲嬌笑:“好叫你家郎君得知,楊氏亦未在房內。”
這首詩卻是賈島所做,名為《友人婚楊氏催妝》。
這下難辦了!
自己雖然讀過幾年書,到底是靠刀槍吃飯的,文人這一套玩不來。
韓德轉過頭來,為難地看了看王夜。
殿下,不是末將不盡心,實在這準王妃太過刁鑽。
此時女子地位低微,也就唯有大婚這一日才算有地位,一輩子一次。
刁鑽點也難怪!
王夜笑了笑,走近前來,只能自己出馬了。
好在這玩意兒師父他老人家教過,雖然自己不甚精通,應應景還是沒問題的。
不就是哄女人麽?
來回走動了幾步,開口了:“黃袍金冠救時才,為乞仙娥到鳳台。不愛山間諸豔色,只求房內一支梅。”
這個面子給的足!
自己鳩佔鵲巢,佔了曹王的名分,原本就能帶金冠。
今日再進位東宮,更有了黃袍的資格。
如此身份地位,尚且前來求取,自然給足了對方面子。
王夜話音剛落,房門一聲響起。
一左一右兩名如花似玉的侍女,扶著一名遮著紅蓋頭的少女,緩緩走了出來。
“婢子參見殿下!”
兩名婢女微微福了福身子。
“奴奴參見殿下!”
中間的少女也福了下去。
王夜趕緊上前扶起。
此時旁邊又有侍女走了過來,奉上一根早早準備妥當的綢帶,一頭交給王夜,另外一頭塞在新娘手中。
以綢帶為牽引,兩人以前以後下了台階,到得傘蓋之旁。
在貼身侍女的扶持下,少女上了傘蓋。
韓德哈哈大笑,一聲令下,鼔樂齊鳴。
眾人抬了兩舉傘蓋,複往前面木屋而來。
等會兒在那邊行了禮後,還要再回這裡。山中簡陋,倉促間也沒辦法準備太多,出嫁之房,合巹之房全是一處地方。
與此同時。
山腳。
慕容德業領著兩千兵馬已至。
反覆試探了又試探,山前這條小路上,對方似乎一個哨探也沒安排!
然則也是這樣,慕容德業越是不敢大意。
“知州,對方似乎全無防備,莫如我等一鼓作氣,攻上山去。”
為首的將領開始獻策。
慕容德業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忍耐了下來。
此地若是自己做主,如此好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早早領兵攻上去才是正理。
贏了最好,一旦生擒得偽曹王,自己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就有著落了。
輸了也沒關系,憑自己的本事,逃得這條小命還是有把握的。
反正也沒人會來追責。
如今有得開封尹在,事情就得另外打算了。
開封尹隻給了自己兩千士卒,自領了其余四千,此舉言外之意,就是開封尹打算主攻,自己不過助攻而已。
主力尚且未到,偏師已經傳捷,到時候又將置開封尹於何地?
搶功勞搶到了皇弟頭上,自己的烏紗帽還想要麽?
何況開封尹早有軍令,命自己大軍潛伏於此,見得主力信號抑或為賊子所察覺,方能進攻。
而且是佯攻?
背後的意思,呵呵!
真贏了還好說,大不了事後被穿小鞋。
萬一要是輸了,自己的人頭可就要落地了。
還是尊令最為劃算,千錯萬錯,奉命不錯。
大軍繼續潛伏。
山上傳來陣陣鼓樂?
這群反賊,又在鬧什麽么蛾子!
且讓你們再得意一陣。
墜鹿崖。
一隊人馬氣喘籲籲爬了上來。
前後數名青壯年還好,唯有中間那名老太監卻遭了罪了。
今日一天爬的山路,比過去幾十年都多。
眼看著老太監氣喘籲籲,實在頂不住了。
眾人只能歇息下來。
“且,且看看,開封尹,開封尹去了許久?”
老太監也顧不上儀態,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吩咐從人勘察痕跡。
兩名侍衛快步上前,仔細看看了地上被踩倒,又正在漸漸豎起的植物,回頭稟報道:“回老祖宗,以地上痕跡看來,隻恐大軍已經過去了個把時辰!”
老太監聞言大驚,趕緊扶著旁人的肩膀掙扎著站起:“快,快起身!走!”
“老祖宗,山路崎嶇難行, 隻恐……!”
“官家大事要緊,要緊!背我,背我前行。”
一名青年伏低身子,將老太監負於背上,眾人急匆匆往前行來。
牛頭山山腳。
白發老道飄然下了坐騎。
背後小道童急速追上,跑了十幾裡地,竟然臉不紅氣不喘。
“師尊,可是那人有厄?”
老道在驢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墨奴,且自去休!”,小毛驢竟然好像聽懂了人話,噔噔蹬蹬往草地而去。
轉頭朝小道童點了點頭,老道快步往山中走去。
小道童盡力追上,發問:“那人善惡未定,何以師尊如此憂心?”
“正為其善惡未定,老夫這才不敢坐視。”
“師尊此言何意?”
“天意難測,彼陡然降臨吾界,隻不知是否負有天命!”
“徒兒不明白!”
“若為窮凶極惡之徒陡然犯界,殺之可也!萬一負天命而來,卻為眾人所屠,隻恐必有天罰!”
“何謂天罰!”
“萬民塗炭,社稷頃覆。外賊入主中原,漢室江山不繼。”
說到這裡,小金童秒懂。
關鍵是看那人是不是私自入界。
就好比京師的小官員跑到地方上去。
你若是私自前去,誰拿你當回事?
你若是奉有朝廷旨意,那肯定得拿你當大爺款待。
沒弄清楚對方有沒有旨意,先留一命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