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老太監露面,中年書生湊近黑胖子,輕輕吐出四字:“先斬後奏!”,不聲不響退入人群。
對方來頭太大,不是自己這種身份地位能招惹的,神仙打架,且由神仙出手。
黑胖子心中會意,看了一眼老太監,皺起眉頭來:“徐總管!你這老貨不在宮中伺候陛下,跑到這深山老林來作甚?”
這徐總管正是內宮太監總管,原姓鄭,卻被賜姓徐。
要知道開國以來近十年,得到陛下賜姓的臣子滿打滿算不超過一個巴掌,若不是內官不能姓國姓,只怕這老貨姓趙的可能都有。可知其在陛下心中地位如何。
普通人前來傳旨,自己可以不鳥,反正陛下不可能真的責罰自己,即便責罰自己也不怕,反正自己還有後手。
到最後頂多罰點俸祿而已!到了自己這種身份地位,俸祿算個鳥?
現在這老貨出面,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陛下遣這老貨前來,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一種警告的態度。
自己要是再不識相,陛下肯定也會不識相,真要發起狠來,自己那後手也未必有用!
徐太監從某人背上爬了下來,前行幾步,朝黑胖子拜了下去:“老奴見過府尹。好叫府尹得知,陛下此次遣老奴前來,正為檻送偽曹王回京。又憂心有人不從聖旨,便使老奴前來壓陣!”
什麽叫“憂心有人不從聖旨?”,不是指著和尚罵禿子麽?
黑胖子眉毛一豎,很快收斂了回去,走近前幾步,壓低聲音:“徐總管,且借一步說話!”
“但聽府尹吩咐!且請稍候片刻,老奴安排一番,以免有人膽大包天。”,老太監揮了揮手,眾從人圍了上來,將王夜護住。
這老貨做事還是老樣子,滴水不漏!
黑胖子原本想著一招調虎離山之計引開老太監,身後士卒自然可以趁機下手。生米一旦煮成熟飯,哪怕老徐來頭再大,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真要追責的話,大不了事後交幾個士卒出去唄!
如今既然被點破,再強行這樣乾的話,那就是打陛下的臉,黑胖子擺了擺手,示意中年書生休要亂動。
兩人相跟著走到一旁,黑胖子壓低了聲音:“未央宮佔卜之事,你可曾知曉?”
“蒙陛下看重,到也未瞞老奴!”
“事關國運,自當早早斬殺此賊,何意陛下竟然下旨阻攔?”
“此乃陛下主意,老奴從不問因由。何況陛下也未曾阻攔,隻命老奴將其檻送京師,到得京師再行處斬也不一定。”
這純粹是睜眼說瞎話!
黑胖子也不是好哄的,陛下若想將這曹王檻送京師再行處斬,就不會遣這老貨來了!
這老貨乃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輕易不會出宮門。
不管文武百官也好,內宦也好,乃至於親人也好,統統比不上陛下對著老貨的信任。
此事著實蹊蹺,陛下既遣這老貨前來,背後的因由,豈不會說明?
既然這老貨油鹽不進,那就只有動之以情了!
黑胖子又一次壓低了聲音:“徐總管,你隻說陛下待你如何?”
徐老太監雙手抱拳,朝上一舉,以示對趙匡胤的尊敬,接著開口:“陛下遇老奴恩重,雖肝腦塗地亦不能報萬一。”
黑胖子點了點頭,開始挑動:“當日乩語有雲,這偽曹王將來必有複辟的一天。既是如此,他日又將至陛下於何地?此時不殺,莫非要等到這賊子弑君的那一天?我也不管陛下做何想法,徐總管你身為人臣,自當為主上打算。為了陛下的萬世基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何妨?”
徐太監輕輕一笑:“府尹言重了。陛下心中自有把握,這曹王必不至於有弑君的一天。”
此時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星鬥隱隱約約齊出。
黑胖子指著北鬥九星內那顆耀眼的新星,跳腳道:“星象已現,大難在即!何以便敢肯定這偽曹王不肯弑君?”
徐太監搖了搖頭,不肯再言!
對方油鹽不進,黑胖子也自無法,恨恨地“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往帥帳而回。
老太監跟著走了過來,朝從人下令:“陛下有令,有請曹王殿下汴梁一行。曹王殿下,請吧!”
稱呼前朝皇子為殿下,這個倒也不算越禮!
皇子就是皇子,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哪怕是敵國的皇子,前朝的自然也一樣。
這也是傳統,就拿後世說來,同樣是俘虜,將軍的待遇自然與普通士卒不一樣。
王夜心中又是一聲長歎!
MD,原本想著撇掉曹王這個名頭,好去北宋混文人。
結果差點讓那王八蛋給砍了,最後還是曹王這個名頭救了自己一命。
前面李守忠那廝強迫自己假冒曹王,如今還得假冒曹王,看來這輩子曹王這個名聲自己是背定了。
這叫什麽事?天意弄人麽?
算了,曹王就曹王吧!
若不繼續假冒,老太監必定撒手不管,自己還是死路一條。
撥開護衛的從人,王夜朝老太監行了一禮,走近其身邊。
“沿途險阻,當與控鶴軍同行才是。”,老太監轉過頭來,吩咐眾從人:“你等沿途務必小心護衛曹王殿下。”
前來傳旨的時候為了趕路,自己沒帶多少人馬。
如今既然有得曹王在隊中,擔心沿途反賊人馬前來劫掠,還是同控鶴軍一起行動穩當點。
眾從人點頭領命。
帥帳內,中年書生湊上前來,又在黑胖子耳邊密語了幾句。
“果然絕妙!”,黑胖子撫掌大笑,轉身朝身邊士卒下令:“且請徐總管同那偽王帳內說話。”
士卒依言而去,中年書生見狀也悄悄退了出去,自去安排不提。
既然府尹有請,徐太監也不肯缺了禮數,何況沿途還要靠控鶴軍護衛?
便領了王夜走進帥帳來。
“府尹, 咱家今回還得叨擾一番,回程之時,還得請府尹多加照料!”,老太監行了一禮。
黑胖子滿臉笑容:“好說!好說!同是為國效力!”
帳篷門一掀,有士卒走了進來:“敢問府尹,逆賊一乾人等又當如何發落?”
“可先召入!”
士卒領命而去,不多時眾俘虜又重新回到帥帳,眾人大多神情麻木,其中也有數人低著腦袋,眼光閃爍。
倒是小益春等人見得殿下無恙,心中一陣暗喜。
對方還沒處置,此時也不便說話,王夜陪著徐太監袖手旁觀。
黑胖子下得帥位,走近前來看了看,轉身走回帥位,發下令來:“今日一戰,士卒勞苦。女犯充作營妓,男犯凌遲處死!”
話音一落,眾犯人神色各異。
有低頭認命的,有舉頭欲呼者,唯有這群侍女,神情更是激動,身為女子,死並不可怕,怕就怕變成千人騎萬人踏的營妓。
“拚了!”,有人發一聲喊,眾侍女朝身邊守衛衝來,雙手雖然被縛,好歹還有牙齒可以咬,還有腦袋可以撞。
裡面也有數名不甘心就死的男犯奮力往帳外衝去。
小益春留戀地看了王夜一眼,鼓足勇氣,跟著眾侍女往身旁的士卒撞去。
營帳內頓時一片混亂。
“殺!”,混亂中有人下令!
控鶴軍士卒齊齊拔刀出鞘,隻排頭介砍去。
混亂中也有數名控鶴軍士卒,悄悄往王夜身邊移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