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調頭南下,穿過了汴河,又繞過了金明池、瓊林苑,前行十數裡後,折向東邊,終於到得南薰門外。
終於要進汴京了!
王夜又一次求得老太監準許,掀開了車簾。
入眼處,七八丈高的城牆,上面聳立著無數馬面,一隊隊精銳士卒來回巡邏,簇新的盔甲,閃亮的刀槍。
城門處,又有許許多多百姓、商人進進出出,也未曾見到守卒刁難百姓的場面。
不愧為如今的世界之都!
雖然王夜見識過後世那人山人海的模樣,於此地照樣是感歎不已!
關鍵的一點是,不管是城牆上的士卒,還是城門處的百姓,人人臉上都顯現出一股精神氣。
宋國果然氣數正盛!
造反是沒有出路的!
進了南薰門,王夜這才明白當初趙光義的說法:南薰門乃權貴出入之門!
水門且不去說它,隻說汴京這十一道陸門,除了南薰門外,剩下的十道陸門,進去之後前行得數裡便有岔路,還有許多是斷頭路。
唯有這南薰門一處,一條大道直通禦街。
禦街之後,便是皇宮。
怪不得權貴們喜歡走南薰門,斷頭路好聽麽?
當初中原混戰不已,歷代王朝雖然建都在此,猶自擔心兵災。
若果然按照尋常城市,例如說洛陽、長安之類的,幾橫幾縱數條大街便將整個城市分割得整整齊齊,一旦敵軍入城,便可直驅皇宮、府庫等重地。
故此定都汴京的歷代王朝便反其道而行之,幾乎將道路修成了迷宮。
往往是一條街道前行的數裡,前面必然是斷頭路,然後一個“T”字型路口出現,熟悉路途的人自然知道轉向,你要是新來的訪客,那就乖乖的問路吧。
如此一來,萬一敵軍進城,也隻進了迷宮一般,城內士卒猶能靠巷戰抵擋。
關鍵是這一招確實有用!
歷史上金兵第一次攻打汴京城的時候,已經攻上了城牆,卻硬是打不進城去。
眼見著馬車上了禦街,王夜退回車廂,轉頭看向徐太監:“敢問老先生,我等莫非要去皇宮?”
徐老太監搖頭不語。
自己身為反王,一來去皇宮可不是好兆頭!
說不定接下來就是訊問一番,推出午門斬首。
與其如此,還寧願去刑部或者大理寺的大牢了!
當然,開封府的大牢可不能去,去則必死!
好在馬車在禦街上前行的數十丈,便轉了個頭,往左側而去。
堪堪前行的數裡,馬車一晃蕩,停了下來。
有從人走上前來,扶下了老太監。
“地方到了!”,老太監下車之後,回頭對著王夜說了一聲。
王夜跳下車來,回身扶下了小益春,再轉頭一看,心中頓時大喜!
理藩院!
竟然是理藩院!
自己身為反王,竟然也能被當成藩王對待!
老太監沒有忽悠自己,老趙果然沒有對自己動殺心,這下小命算是保住了。
見得馬車停下,理藩院裡走出數人。
為首的一眼看見老太監,倒是楞了一下,趕緊過來見禮:“竟然是老總管親至,敢問有何吩咐?”
老太監側了側身,露出背後的王夜來:“陛下有旨,前朝曹王進京,命理藩院招待。”
“是!下官領旨!”,為首的官員點頭領命,倒也不用下跪磕頭。
按照此時禮製,
皇帝若是正兒八經下詔書過來,要擺香案,有太監宣詔“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那種,接詔書的人自然得三跪九叩行大禮。 平日裡批的條子也好,口諭也好,受命的人只需要接旨便可,不用弄那些亂七八糟的花哨。
當然,你真要弄也沒人說你。
老太監停了停,又接著交代:“曹王沿路辛苦,可於房內休憩,這幾日休要出來。”
這話既是交代理藩院官員,也是說給王夜聽得。
理藩院官員秒懂!
不就是類似於軟禁唄!前朝皇子嘛!應有之義!
王夜心中反倒一陣感激,老太監這話聽起來是軟禁,其實內裡又有另外一層意思。
這話說的十分高明,不愧為老人精!
既然沒有明著下令軟禁,理藩院官員必然不敢對自己太過無禮,不用擔心自己受委屈。
然則又有軟禁的意思在裡面,如此一來,理藩院官員必然安排人馬暗中看守自己。
與其說是看守,還不如說是保護。
趙光義那廝正恨不得弄死自己,開封府,又是那貨的地盤。萬一來個刺客什麽的,這些看守自己的人馬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當下王夜朝老太監深深一躬:“敢問老先生,朝廷又當如何處置罪王?”
老太監側身避開,擺了擺手:“王爺這幾日且安心住在此處。諸事陛下自有決斷!”
“罪王拜謝老先生遮護之情!”,王夜又行了一禮。
老太監還是不受,朝王夜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轉身領著眾從人走去。
自有理藩院官員將王夜二人引入理藩院不提。
慶德殿。
趙匡胤端坐在軟塌上,旁邊地上一個秀墩,坐著當今宰相趙普,兩人正在商議國事。
有內宦走了進來:“稟官家,徐總管已然回宮!”
趙匡胤一愣,似乎遲疑了一下,又看了一樣旁邊的趙普,轉頭下令:“召其入來!”
趙普見狀趕緊起身,躬身行禮道:“若是涉及內宮之事,臣請告退!”
趙匡胤滿臉古怪的神色:“則平休走,此事還需你幫襯一二。”
皇帝稱呼臣子的字,那可是天大的恩寵,然則趙普似乎習以為常,坐下不言。
不多時徐老太監已至,卻不肯徑入,隻於殿門外邊伏了下來:“老奴拜見陛下!”
趙匡胤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轉向趙普:“這老貨,還是這般小心!”,轉過頭來:’老貨,還不速進!”
老太監走進殿來,又行了一禮:“稟官家,差事已經完畢,老奴特來交旨!”
“可曾將那人護進京師?”
“官家有旨,老奴安敢不用心思。已將那人齊齊整整送入理藩院。”
兩人“那人”、“那人”地稱呼,趙普在一旁滿頭霧水,既然讓自己參讚,總得讓自己知道怎麽回事吧!
轉向老太監:“徐總管,那人又是何人?”
徐老太監轉身回道:“前朝皇子,曹王柴宗訓!”
這下明白了!
趙普轉向趙匡胤:“陛下可是垂詢如何處置此人?說來也簡單,若此事已然傳揚開去,為了陛下名聲,一時半會倒是動他不得,莫如囚禁京師,使其衣食不缺便可。若是此事未曾為人知曉,呵呵,進退的余地就大了。”
徐老太監趕緊咳嗽了幾聲。
趙匡胤滿臉古怪。
趙普猶自未悟,還要開言。
這貨乃是陛下心腹,謀主,徐老太監實在不忍心坑這貨,趕緊小聲提醒了一句:“麗妃!”
又關麗妃什麽事情?
趙普滿頭霧水,然則到底不愧為謀士,很快又反應了過來,頓時也是滿臉古怪,看向趙匡胤:“麗妃?”
趙匡胤滿臉尷尬,遲疑了一下,豁然起身,指著趙普怒罵道:“豎子!當日便是你做下的好事!”
這事我不做不行啊!否則你怎麽會鐵心造老柴家的反呢!
趙普也是滿臉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