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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還朝》第一十八章 隻恐這賤民有鳩佔鵲巢之心!
  眾人回得山來,自有人引了范靈芝一行前去休憩。

  新建造的木屋雖然簡陋了點,大山之中,也沒這麽多好講究了。

  范靈芝領著侍女們住進了木屋,青壯們盤踞在木屋外的一圈草棚之中,以為護衛。

  如今既然是同一陣營,眼看著又要皆為夫婦,范靈芝自然也不肯袖手,遣了范胖子領了三十青壯,前來王夜跟前聽用。

  韓德繃緊的心,終於可以放松放松了。

  當夜,李守忠草屋。

  陰鬱少年躺在胡床上閉目養神,紅腫的雙頰,仿佛在昭示著主人曾經遭受的羞辱。

  地上,李守忠正在來回踱步。

  今日同韓德這番衝突看起來正是意外。

  似乎是殿下將自己的物件都一股腦搬運了過來,這才有得“盜用皇家禦用之物”以及“僭越”這些罪名。

  自己一番推脫,眼看著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則這賤民看似幫著自己的那幾句話,竟然引起了節外生枝?

  這賤民果然有心?

  抑或無意?

  李守忠實在不敢妄下判斷。

  這事可疑的很。

  托他人之口,范家小娘子尚且能將自己眾人吃得死死的,又是何等聰慧的人物?

  既然有考校那賤民之意,想來必然不會太過簡單。

  關鍵問題是,那賤民竟然通過了?

  這一點更是可疑。

  若單單一處疑點,尚且可疑解釋為巧合。

  接連兩處有疑,且結果皆有利於那賤民,事情就值得深思了。

  殿下?賤民?李代桃僵?

  “不好!”李守忠心中一動,大叫了一聲。

  胡床上的陰鬱少年為其所打擾,也顧不得再閉目養神了,直接坐起身來,轉向李守忠:“何事驚慌?”

  “殿下恕罪,隻恐我等有麻煩了。”

  李代桃僵的計策是自己一手策劃的,如今竟然可能為人將計就計!

  不管事情是不是真得如同自己猜想的這樣,既然讓殿下冒了風險,李守忠自然得請罪。

  陰鬱少年捂著腮幫子下了胡床:“諸事已定,范家小娘子已到得山上,如今就等兩日後那賤民大婚之時,我等便可北出壺關,何以先生反生煩惱?”

  “殿下,微臣一招李代桃僵,使那賤民冒充殿下來替死。怕隻怕原本想逮耗子,卻鑽出個大蟲來。”

  “大蟲?”

  “於高手而言,天生一計,自有一計破之。微臣隻擔心此人乃是扮豬吃虎,我等有李代桃僵之意,隻恐這賤民反而有鳩佔鵲巢之心!”

  “何謂鳩佔鵲巢?”

  “維鵲有巢,維鳩佔之。怕就怕此人一番算計,反而弄假成真。一旦這賤民成了真殿下,殿下反倒就成了假冒!”

  陰鬱少年聞言大怒,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鄭王失德,丟了江山社稷。孤王乃世宗皇帝親生,這天下按序自當由孤王繼承。這花花世界,億萬民眾,孤王才是主宰,又豈容一賤民染指?既是如此,宜速決之。”

  “殿下之意如何?”

  “今夜領人殺之!”

  “不可,不可!”李守忠搖了搖頭。

  殿下一直臥床休息,外面的事情一點也不知道。

  自己可是知道的很,如今情形已經有了天大的變化。

  拋開韓德及其麾下不說,自從這賤民成功忽悠范家潑婦後,已經成功將那五十青壯收入囊中。

  自己才得十余人馬,

對方五倍於自己。  真的領人前去刺殺,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殺誰呢?

  即便雙方相持不下,鬼知道韓德會幫誰?

  這草屋同王夜的木屋也就一道柵欄相隔,李守忠走前數步,推開窗門,看了看。

  回過頭來,朝陰鬱少年示意了一下。

  陰鬱少年舉首看來,但見得木屋周圍,柵欄之內,早已經圍了了數頂帳篷。

  數十條人影正圍著幾堆篝火閑聊,飲酒。

  這賤民竟然有了數十人護衛!

  陰鬱少年又是大怒:“范家賤人!安敢於孤王作對!他日孤王登基,誓必族盡范家!對了,還有韓德這賊廝鳥!還有那賤民!”

  這殿下,還是城府太淺了!

  就不怕這話讓對方聽了去?

  李守忠趕緊放下窗門,回過頭來:“殿下休要心急。如今事情如何,還是兩說,且待微臣明日再行試探一番。”

  “試探之後,又當如何?孤王隻要這賤民死!”

  “若這賤民果然愚鈍,今日之事不過巧合,自然可以放心。前往官府告密的哨探已經出發,我等只需照舊行計,坐等後日發動即可。”

  “若這賤民果然有鳩佔鵲巢之心,又當如何?”

  “若果然如此,此人實在深不可測,不動聲色間,我等皆落入其計中。既是如此,不可與之鬥智,寧可與之鬥力,李代桃僵之計不可再用。好在金策玉碟皆在殿下手中,到時自可以此為憑,號令韓德領兵勤王。我等三百余人馬,又皆久經戰陣,彼等不過五十青壯而已,勝負如何,不問自知。”

  陰鬱少年點了點頭。

  “殿下,金策玉碟頗為要緊,可用心保管,休要生出意外!”

  這玩意兒實在太重要了。

  特別是現在這種情形,更是重要。

  不再確認一次,實在不敢放心。

  陰鬱少年柴宗讓站起身來,來到床頭處,翻開一個箱籠,將裡頭的衣物盡數取出。

  又小心翼翼拆下一個夾層,從裡面掏出一卷絲綢。

  轉過身來,用衣袖擦了擦杌子,這才放上絲綢卷,小心打開。

  旁邊李守忠對著絲綢卷行了一禮,湊近了過來,一同觀看。

  但見得絲綢上畫有十六豎格,最右邊一列正是後周太祖名諱:大周聖神恭肅文武孝皇帝郭諱威。

  第二列又是周世宗柴榮的名諱:“大周睿武孝文皇帝柴諱榮。”

  第三列,倒霉鬼柴宗訓的名諱。

  第四列空著,表示恭敬。

  誰讓前面三列都是皇帝呢!

  到得第五列,就是柴宗讓自己的身份證明:“皇五子,柴諱宗讓。廣順三年臘月生,母蕭妃。右足有七星。”

  第六列開始就算是柴宗讓的履歷了:“顯德六年六月,癸未,拜左饒衛上將軍,燕國公。”

  第七列:“顯德六年八月,梁王繼位,避諱宗讓,進曹王。”

  兩件事情雖然發生在同一年,前面那個是周世宗柴榮封的,後面這個是柴榮掛後,柴宗訓登基後封的。

  兩件事情不是同時發生,又都是大事,所以各自寫成了一列。

  絲綢上的文字皆用朱筆書就,每一列下皆有大宗正司印綬,底下尚且用了“大周皇帝寶璽”之印。

  十足真金,可以證明柴宗讓的身份。

  確認得金策玉碟無恙,兩人這才長籲了一口氣。

  隻要此物未失,自己就算是立於不敗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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