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朱澤之事後,陳亮亮就再也未與錢盼盼見過面,此時乃是這麽多天第一次見。
對於眼前女扮男裝的錢盼盼,他自然是沒有任何好感,恨不得立刻劃清界線,永遠不再有任何交集。
雖然已經知道逼他為奴一事是出自錢卓的誘導,但執行人仍是錢盼盼,讓他倒屎倒尿的還是錢盼盼。
後來他在府裡的地位漸漸高了起來,那時對錢盼盼的恨意其實已經淡了些,若是有個合適的契機,未嘗不能讓關系緩和下來,可惜並沒有。
然後朱澤出現的那天,在他意識到錢盼盼想要他死、來讓利益最大化時,他徹底怒了。
直到現在,始終耿耿於懷。
他覺得自己與錢盼盼已不可能會有真正的緩和,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憋屈事總是忘不了。從這個角度來看,自己確實是個氣量狹小的小男人。
可錢照既然開了口,從理智的角度講,你身在人家的屋簷下,哪怕委屈自己,讓關系緩和下來也是有必要的,否則吃苦頭的只能是你自己。
何必跟自己將來的生活過不去?
而且你現在要做的事與以前不一樣了,不能老是一直與錢盼盼維持互不待見的關系,畢竟以後不可能沒有交集的。
所以,忍著吧,不管有什麽都深深藏在心裡。將來若有機會,再連本帶利收回來。
連勾踐一個皇帝都能臥薪嘗膽,你憑什麽不能?
當然,若能緩和才會去緩和,死乞白賴去舔的事肯定做不出來。
他看了一眼正瞪著錢照的錢盼盼,然後坐到了小桌子的另一邊、錢照的對面,接著拿起酒壺和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來晚了,先自罰三杯。”他笑著道。
錢照不甘示弱地嘟著嘴回瞪了一眼錢盼盼,然後向著陳亮亮笑道:“怎麽來得這麽晚?確實該自罰。”
陳亮亮把第三杯酒喝完,然後劇烈咳嗽起來。
他不善飲酒,雖然是個很小的杯子,也雖然是好酒。但一口氣連喝了三小杯,還是感覺嗆得很。
於他而言,似乎只要是白酒,那不管多好的酒喝到嘴裡都是一個味兒,根本品不出好與差,反正都是火辣辣地燙喉燙胃。
“來得晚呢……主要是因為老爺子把我喊了去,所以耽誤了。”
錢照陡然雙眼放光,且一臉急切。
“啊?爺爺怎麽會找你?找你幹什麽?”
陳亮亮沒管錢照,而是饒有意味地看著蒙著面的錢盼盼,似笑非笑道:“盼盼,你想知道是什麽事兒麽?”
錢盼盼猛得扭過頭,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尖銳說道:“你……你叫我什麽?”
陳亮亮聳了聳肩,不以為然道:“盼盼啊,怎麽了?”
說完後,他繼續似笑非笑道:“要不日後在外面、還是跟在家裡一樣叫你小姐或是五小姐?你看著辦,怎麽叫都行,反正我無所謂的。”
錢盼盼愣了愣,似乎終於醒悟到二人之間的“特殊關系”,隨即滿臉脹得通紅。
她可是在朱澤面前自承要跟人家生一大堆孩子的,如今朱澤還不想放棄,這就意味著在外面只要二人在一起,就得表現得親密些。
至少得像個偷嘗了禁果的情侶樣子吧?
就像這稱呼,叫盼盼確實是最合適的,什麽小姐五小姐……若是傳到朱澤耳中,可不就露餡了麽?
甚至於錢盼盼還因此回想起某些不堪回首之事,便是她曾經被陳亮亮摸著雙手還被抱在懷裡……
所以雖然紅著臉,
但錢盼盼是抓狂的,可卻又發作不得,只能握緊拳頭低頭生悶氣。 陳亮亮深深看了一眼錢盼盼,然後搖了搖頭,呵呵一笑。
“老爺子跟我打了半天機鋒,順便踩了你們某個蠢貨堂哥一腳。之後又讓我推著他在府裡轉了一圈,最後又談了幾句。他老人家的大概意思是,我以後可以光明正大的插手你家與你們大伯二伯之間的競爭了。”
錢照微張著嘴、緩慢眨著眼,一臉的震驚,片刻後嘴角彎了起來。
“你……你竟然……我就說嘛,你是有能耐的!”
錢照的神情很是興奮。
對於錢家來說,這是個很重要的消息,就連正抓狂著的錢盼盼也情不自禁地抬起頭,用意味難明的目光打量了陳亮亮一眼。
陳亮亮輕咳了一聲,對著錢照道:“要不……你自個兒去找樂子去?我想……單獨談一談。”
錢照哈哈一笑,隨即打了個響指,露出一個深以為然的神情。
“行,我去隨沁兒跳支舞去。”
此時沁兒正咿咿呀呀地一遍一遍唱著前兩天剛賣掉的一首歐陽文忠公的浪淘沙,幾位喝多了的豬哥兒正不受控制地手舞足蹈,神態放浪形骸之及。
把姐姐賣了的錢照就這麽插了進去……
“……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
陳亮亮輕輕呷了一口酒,將目光從錢照身上拉了回來。
“盼盼,你覺得這首浪淘沙怎麽樣?”
半晌後,錢盼盼頭也不抬的道:“反正若是泄漏了,與錢照沒有半點關系,無論什麽後果你一力承擔。”
陳亮亮覺得自己的腦子裡瞬間衝進一些血氣。
雞同鴨講,簡直是八字相衝!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他根本不會與女人打交道、還是錢盼盼本就無法打交道……
當初在曲阿宴會上時,他隨口說了一句明月溝渠,記得當時錢盼盼是挺欣賞的。所以覺得詩詞這方面應該是錢盼盼喜歡的話題, 此時純粹是想以此作為切入點,沒想到你的示好人家根本不放在眼裡,還回了這麽令人惱火的一句。
不管怎麽說,我這都算是為了你家吧?
都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在你們心裡,我什麽勞也沒有,只是個替罪羊的命!
這還特麽緩和個屁的緩和?
勞資還沒那麽下賤!
“是啊。”他一連灌了自己兩大口酒,然後一邊咳一邊擦著嘴角嘲諷道:“當然是應該我承擔的,我連命都能送給你承擔,為他承擔些許惡名又算得了什麽?”
錢盼盼再次抬起頭,然後猛得扯掉面巾,鼓著嘴看著他。
氣息有些急促,不過神情……神情看起來倒不像是特別生氣,似乎有忍不住想說些什麽的衝動,但卻始終未能說出來。
陳亮亮便眯著眼冷笑道:“難道不是麽?在你們的認知裡,我只是一條狗而已,還是自備狗糧那種。能為你們主子付出一切乃至性命可是一條狗天大的榮幸,應該感恩戴德的,對不對?”
錢盼盼的呼吸更加急促了,臉龐再次變得有些紅,就連眼眶都好像紅了一些。
要哭?
陳亮亮歎了一聲。
該哭的好像是我吧?
算了算了,太情緒化,跟她較這個勁幹啥,這不是自討無趣嗎?
“就這樣吧,我確實沒有自知之明,今晚來錯了地方。對不起,這就走,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可在他剛站起來時,便聽到重重一聲砰響,原來是廳門被人狠狠踹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