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老虎、豹子,清兄弟!”
見眾人進來,牛大郎是真心歡喜。
這四人中,霍寶、霍豹之前還曾到金陵,與牛大郎他們打過照面,霍虎、牛清卻是半年沒見。
“都大了,也長高了!”
牛大郎對著霍虎點點頭,視線落在牛清身上。
雖說只是一個高祖的從堂兄弟,可誰讓牛家就剩下這幾人,又是當初共患難的情分,他看牛清也跟親兄弟差不多。
牛二郎也忍不住湊到牛清身邊,與從堂弟比了比身高。
“離開金陵時比我矮半拳頭,現下高了兩指了,身子也結實,在日子過得不錯啊!”牛二郎很是驚奇。
不是說滁州軍這幾個月一直在征戰?
從堂弟這模樣,可不像吃過苦的。
牛清笑道:“我一直跟在五叔身邊,只有享福的,還能不胖?二哥,我力氣也大了!”
霍豹對牛二郎搖搖頭道:“牛二叔怎麽還這麽瘦?跟麻杆似的?”
牛二郎抓了霍豹的胳膊捏了捏道:“哈哈,別說我,豹子這幾個月也沒見壯實多少啊!”
這一寒暄,倒是將分別的生疏抹去。
牛大郎唏噓道:“再沒想到有今日!”
牛二郎附和道:“是啊,跟做夢似的,我掐了自己好幾下!”
他們兄弟兩個知曉霍五在淮南自立,卻沒想到打下這麽大的地盤。
霍寶笑道:“反正苦日子算是熬過去了,牛大哥、牛二哥,先去見我爹吧……他本來要親自過來,只是晚飯多吃了幾盅酒,見不得風,才打發我們過來請牛大哥、牛二哥過去……”
牛大郎連忙道:“本就該我們過去給霍五叔請安!”
說話的功夫,一行人出了客房,隨著霍寶去了霍五處。
……
霍五如今所安置地方,就是布政使衙門內院正房。
五間三明兩暗的大屋,滿屋子陳設。
霍五坐在堂上,正端了一碗醒酒湯,滿臉嫌棄,無法下咽。
旁邊一個童兒,十來歲年歲,是滁州時就服侍霍五起居。
看著眾人進來,童兒忙給眾人見禮,下去奉茶。
霍五連忙一仰脖飲盡,對眾人抱怨道:“也不知誰的方子,這哪裡是醒酒湯,就是一碗醋湯子,酸得人直激靈!”
他這般隨意,牛大郎兄弟也就少了拘謹,給霍五見禮。
“霍五叔!”
“霍五叔!”
兄弟兩個都透了真心親近。
當初南山村之變,沒有霍五、霍寶父子出手,他們誰都活不了。
就是金陵的安逸日子,他們也是沾了霍家父子的光,才得了賈家兄弟庇護。
在金陵這些日子,他們日子略好些,最愛吃的還是肉粥,卻是再也沒有當初那一頓的味道。
霍五端量牛家兄弟兩眼,對牛大郎很滿意:“做到百戶了……不錯,不錯……”
牛大郎帶了幾分不好意思,實話實說道:“之前只是屯長,這幾日升了百戶,估摸著是看在五叔的面子……”
霍五笑道:“屯長也不錯了!我問過賈源了,你平日裡操練刻苦,昨日在南郊打仗也斬首一人……這個拚勁,夠用了!”
牛大郎苦笑道:“那是到了跟前了,不砍殺不行!”
霍五聽著他的意思,略覺得詫異:“那你想要從軍營退出來?日後有什麽打算?”
牛大郎搖頭道:“侄子就是個種地的出身,除了一身力氣,旁的也不會……侄兒還想要留在賈二爺麾下,做個守卒……”
霍五搖頭道:“賈演、賈源明日整軍後日出發,打高淳縣去,以後他們兄弟也會是戰將!”
如今金陵還有三縣沒有攻下,水進正打著的句容,剩下就是高淳與溧陽。
霍五讓賈家兄弟與史今自己選擇兩縣,賈家兄弟選擇了距離金陵比較遠的高淳縣,將距離近的溧陽留給史今。
也是因史今麾下兵卒,不少還在采石磯,接回來還要時間。
牛大郎不由愣住,說不出話來。
“若是你想要做守軍,我另尋個地方給你!”
霍五說著,心中考慮的是馬寨主或是林師爺那邊。
兩人位高權重,也該開始設親衛。
他們又不去戰場,比戰兵安全許多。
牛大郎連忙擺手道:“不用勞煩霍五叔……既是賈大爺、賈二爺都出動,那侄兒也就跟著去吧……當初是兩位庇護侄兒兄弟,沒道理霍五叔一來,侄兒就跑回來,那不是做人的道理……”
霍五也是為人父,自是曉得牛大郎之前的顧忌,道:“戰場之上,刀槍無眼,你就不擔心小凳子了?”
牛大郎卻是笑道:“之前侄兒是不放心那小子,如今霍五叔來了,小寶與清兄弟都在,侄兒也沒有什麽擔心的!”
霍五點點頭,望向牛二郎,皺眉道:“你大哥都是百戶,你連個什長都沒掛上,真是好意思?”
牛二郎訕笑道:“侄子這毛病,霍五叔也曉得,不見血還罷,見了身上就沒勁兒……就是這伍長,還是賈二爺看面子給的……以後我不當兵了,給霍五叔打雜行不行?”
牛大郎聞言,不由皺眉,帶了兄弟目光帶了責怪。
有牛清在,求從堂兄弟就能辦到的事,作甚要到霍五叔面前提這個?
霍五卻是並無責怪之意,想了想,道:“早先你爹送你在鎮上當學徒,學的怎麽樣?會記帳不會?”
牛二郎苦著臉道:“帳倒是會記……就是字兒認識不周全……”
霍五輕哼道:“不會就學,你才多大,文不成武不就的,總要有個長處……”
牛二郎聞言,眼睛一亮:“霍五叔要侄兒打雜?那侄兒可是真不當兵了?”
霍五道:“明天預備份禮,讓你大哥帶你去賈家走一遭,好好謝謝人家這半年的看顧。”
牛二郎立時應了。
牛大郎帶了幾分羞慚道:“小二不懂事,會不會給霍五叔添麻煩?”
“我這邊正缺人,你兄弟想過來就過來吧,再立不起來,我收拾他……”霍五很是不見外的道。
南山村就剩下這幾個人,拉扯一下,以後也是霍寶的助力。
……
滁州軍是九月二十日渡江攻打太平府,九月二十四進晚上金陵城。
奪了四門後,金陵四門緊閉,並未戒嚴,只是街道上巡丁奪了幾倍,使得行人退避不止。
九月二十五,四門緊閉,滁州軍內部宴飲,衙門沒有動靜。
九月二十六,依舊是四門緊閉,衙門依舊是沒有動靜。
“滁州軍還沒出告示麽?”
“什麽動靜都沒有,就是賈家兄弟開始整兵了!”
“還要打仗?這是要攻揚州?”
“才打金陵就打揚州?揚州城牆可不跟金陵似的!”
“是不是揚州水師都統反了?”
“誰曉得呢?”
“那是有了朝廷兵馬的動靜,才閉門不開?”
“保不齊啊,之前杭州也被佔了,不是還‘光複’了?”
最後這一句,卻是小聲。
市井之中,各種猜測。
……
就是賈演兄弟備戰之時,留心滁州軍動靜,也是一頭霧水。
只是以他們眼下身份,還沒有資格知曉滁州軍的高層會議。
所以想要透過他們
幾個打聽什麽內幕的都是徒勞無功。
“之前五爺在各州不都是安民為先麽?這回怎麽不是?”
“誰曉得呢!或許五爺另有安排!”
賈源與兄長嘀咕了一遭,也就放下不提。
眼下是他們加入滁州軍後第一戰,再精心都應該,可不能出了岔子。
就算霍五看在昔日情分上,提挈他們兄弟倆,也得他們兄弟倆能立起來。
否則,就泯滅眾人。
倒是霍五那一句,“非友既敵”,通過史家、甄家之口傳了出去。
有人私下罵霍五“蠻橫霸道”,卻也有更多的明白人看出這其中深意。
霍五這話之前在滁州說過,滁州是滁州軍的大本營。
如今霍五在金陵說了這番話,顯然是要經營金陵為後方。
這對金陵或許是好事,或許是滅頂之災。
如此說來,這句話就不是“蠻橫霸道”,而是要深謀遠慮。
這是要將金陵剩下擰成一股繩。
大家嘴上說的大義凜然……可心裡樂意啊!
這世道都亂了大半年, 誰心裡不得琢磨琢磨。
除了還對朝廷抱著天真念頭的家主,決定叫人打聽打聽,是不是滁州軍真的會放人離開,剩下的人家都是在等待。
等待著體體面面投誠的機會。
滁州軍是過江龍,大家也是地頭蛇。
固然大家手中沒有兵馬,不會與滁州軍雞蛋碰石頭,可是不是也給點兒尊重?
才符合大家士紳大族、地方耆老身份?
滁州軍卻是悄無聲息,沒有招攬安撫地方的意思。
難道是要效仿“大慶軍”行事,“打土豪、分田地”?
最大的恐懼再與未知,大家是真怕了。
……
實際上,滁州軍什麽都沒準備。
給金陵城士紳百姓的告示,林師爺與宋老大人商量,已經草擬出來。
如今,滁州軍沒有動,只是在等水進回來。
吃吃喝喝一頓飯能落下水進,可像討論“開府”大事,卻不能不等水進。
他年歲比眾將軍少了一輪,也是一部主將。
開府,是正式對外界亮出滁州軍的字號……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