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裡人多,閑久了容易生事端!哪裡都是練兵,早點拉出去實戰正好!”水進臉上意氣風發。
明日早上他將於鄧健兵分兩路剿匪,鄧健率兵南下去黑蟒山,他北上都梁山。
馬駒子眼睛都要紅了:“我也要去!”
什麽征兵都顧不上了。
水進遲疑道:“五爺說了讓你們幾個負責征兵!”
“又不是隻征這一回?黑蟒山裡地形複雜,人屠子、黑老財那兩個寨子立的早,佔了地利,不是說剿就能剿的!與其讓兵卒們用性命探路,還不若我去做個先鋒!黑蟒山中,誰也沒有我熟啊!”
馬駒子越說越自信,眼睛放光。
老虎坐在馬駒子下首,神情與馬駒子有幾分相似,望向水進。
水進摸著下巴:“跟我說也沒用,我又不進黑蟒山,這個得同五爺、鄧爺說!”
馬駒子哪裡安耐著住,立時端了酒盅起身,往主桌上去了。
……
“五伯、表叔爺、爹、七叔、林師爺、唐叔、老大人……”
馬駒子帶了笑,問候了一圈。
這稱呼放在一處,實在令人牙疼。
生生的將鄧健叫的比眾人長了一輩。
薛彪呲牙。
鄧健瞧見,嘴角扯了扯。
薛彪忍不住看著霍五、馬寨主道:“五哥,六哥,這駒子的稱呼,你們就不別扭?這叫的咱們兄弟都差了輩,這不知道的,還當咱們都是鄧爺的大侄子呢……”
霍五笑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駒子是老虎媳婦,隨著老虎叫人也應該……”
馬寨主不以為然:“各論各的……只要不跟著老虎叫五哥五爺爺,我都受的住!”
當初結親前,就曉得差了輩分,再掰扯這稱呼也沒意思。
薛彪看著兩人,心中直歎氣。
霍、馬聯姻,霍、鄧聯姻,這就將三人擰成了一股繩。
霍五算計的真早,這受益也是真真的。
自己就算早籌劃,也沒什麽用。
親生子小,薛孝是養子,分量壓根比不得霍寶。
一步慢,步步慢!
馬寨主對霍五道:“我下午說什麽來著?這不是聽了信了?要是這丫頭肯安安分分留在城裡征兵,那就不是我家駒子了!”
“爹,征兵什麽時候都能征,這清理黑蟒山總要人帶路,我打記事兒就滿山撒歡,黑蟒山哪裡我都熟熟的!”
說到這裡,她又看向霍五、鄧健:“五伯、表叔爺,那兩個寨子同咱們之前的寨子不一樣,他們走的是邪魔歪道,最是怕死,佔著地利建寨,弄得跟烏龜殼似的,並不好打!要不然我爹、唐叔他們早出手收拾乾淨了,還容他們在黑蟒山裡作孽?”
霍五笑道:“征兵的事情倒是能往後放,可要不要你跟著,還是你表叔爺說了算!”
馬駒子立時望向鄧健,帶了幾分諂媚:“叔爺……”
連“表”字也去了。
鄧健輕哼道:“你可想好了,這次過來,往後就要給我打下手了!”
他嫡系只有張、李、王三個千戶,張千戶無子,只有個外甥讓霍寶收入童軍,李千戶的幼弟也是。
王千戶無子,幾個內侄被霍豹派到濱江建倉庫去。
如今鄧健少不得開始往回搶人。
馬駒子一愣,望向霍五。
霍五笑著說道:“你兄弟以後留州府跟林先生上課,你叔爺手頭沒人使,你倒是送上門了!”
話中並沒有反對之意。
小輩就這幾個,還不是能擔事兒的時候,可不是要跟著老一輩身邊學習。
馬寨主性子憊懶,別說是剿匪,就是打和州也未必樂
意出手。
左右盼著打仗的人,也不差他一個。
馬駒子想要打仗,要麽跟著鄧健,要麽跟著水進,要麽等杜老八回來。
“叔爺,那讓老虎也過來唄?正好讓他跟您老人家學兩手!”馬駒子大喜,越發恭敬,說了懇求。
鄧健皺眉道:“先學著瞧瞧,要是太笨,我可沒工夫調教!”
馬駒子眉開眼笑,連忙回去拉了霍虎過來敬茶。
看著霍虎的身量,鄧健神色緩和許多,接了霍虎的茶杯,算是認了臨時弟子。
霍五想著鄧健隻帶了兩千人馬過來,進山剿匪並不富裕,道:“這次原本想要讓他們四個每人各征一千人馬,駒子、老虎這次進山,錯過征兵,那之前跟來的濱江兵就撥給駒子,再撥一千州府兵給老虎……”
馬駒子還沒應答,馬寨主就道:“五哥,州府兵只有三千,水進也要拉出去用的,先別動了,從我那邊分一千人給老虎……”
霍五也不見外,點頭道:“也好,回頭征兵再給你補上。”
這兩千人馬,是馬駒子、老虎名下,可因為這兩人以後是跟著鄧健的,這兩千人也算是劃給鄧健。
唐光、薛彪驚詫。
就連林師爺,也有些意外。
如今滁州三縣加起來,總兵力兩萬四千三百。
鄧健的曲陽兵五千。
馬寨主麾下五千。
唐光麾下四千。
杜老八名下三千。
霍五名下的濱江兵三千。
水進剛接手的州府兵三千。
霍寶的童軍一千三百人。
大家都以為霍五推出水進,是為了分權,在水進立起來前,會遏製其他幾位帶兵將領擴充人馬。
猜錯了!
鄧健點點頭,算是曉得此事,卻是難得為小女婿說一句話:“九月前各處兵馬還要靠金陵送糧食過來,來回運糧,用的都是童軍……如今輔兵閑著,還不若接了過去,將童兵召回州府,小寶身邊也得有人使……”
事關寶貝兒子,霍五果然聽進去了。
只是他不是獨斷的性子,沒有直接替兒子做主,將霍寶招呼過來詢問。
就是鄧健不提,霍寶也要提了。
童軍是霍寶的親兵,又是正經八百操練出來的,當役工使喚實在浪費。
之前他是存了賺錢的心思,加上心裡還是與徒三分了內外,才將這個握在自己手中。
眼前都是一家,就不用再分內外。
“我也正想尋爹說此事,不說這個,就是松江、常州那邊,隻童軍過去也是不當用的,只是先探個消息罷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求了鄧家祖父出山,去金陵坐鎮。前頭都是借了七叔的大力,糧食這裡才順遂……爹看看哪位叔叔閑著,接手過去就是!”
霍五點點頭,望向桌上眾人,視線在馬寨主、唐光身上留了留。
唐光不由心熱,隨後又泄氣。
糧草是大事,有馬寨主在,怕是輪不到自己頭上。
果不其然,霍五道:“老六心細,能者多勞,就將這事兒接了……”
馬寨主也知曉自己最適合,點頭應了。
霍五又望向唐光:“唐兄弟也別閑著,六、七月好好操練操練兵卒,小和山給你留著,最遲八月初就該打了,爭取中秋節前後掃平,咱們再合兵!”
打和州的時間初步定在八月底、九月初。
霍五這話外之意,不僅是讓唐光打小和山,攻和州也有唐光部一份!
唐光聽出話音,心情大好,立時道:“五爺放心,我明兒開始就守著大營那邊,不會耽擱五爺大事!”
老和尚緘默不語。
影影綽綽的,猜
出些什麽。
林師爺則是忍不住看了霍五、鄧健、馬寨主幾眼。
不過一段飯的功夫,這三人就做了輪換,交換了人馬、子弟、差事。
不管是真的親如一家,還是各有計較。
不得不說,這一步走下來,幾人利益攪合在一起,更加密不可分。
都是聰明人!
徒三敗的不冤!
……
亳州城外,三十裡。
徒三兵馬駐地。
徒三夜不能寐,走出營地,看著天上大半拉月亮發呆。
眼下,他並不覺得自己丟了滁州冤枉,而是覺得疲憊。
四百五十裡官道,每日行軍七十裡,走了整整六天,明日中午就能到亳州。
四月中旬出亳州時,他身邊只有二十四鄉勇,如今不到兩個月,帶回五百戰馬,八千兵卒。
手下人馬翻了數百倍,幾乎與柳元帥麾下人馬差不多。
這是徒三的底氣。
只是他之前在黑蟒山也好,在滁州也好,都是統領,不操心後勤。
可這幾日下來,只為了這八千人馬的每日嚼用,就弄得大家人仰馬翻。
江平使勁渾身解數,派出去十路人馬采買糧食。
可如今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民間糧食本就不多,弄得大家饑一頓飽一頓,實在沒法辦,途中高價買了幾匹耕牛,這幾日大家靠肉湯度日。
有油水,下邊兵卒只有叫好的。
可這缺糧窘境,卻是遮不住。
江平跟徒三嘀咕好幾回,說是馬寨主藏奸,故意不給糧食,為難大家。
徒三唯有苦笑。
戰馬給了。
兵卒給了。
私財也都給了。
隻沒給糧食,就是藏奸?
滁州也缺糧,軍糧都是真金白銀買的,靠著數百童兵一車車運來,憑什麽白給外人?
記仇不記恩!
徒三似重新認識江平這位老友。
也忍不住自醒。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在馬寨主、林師爺眼中,自己與江平應該不差什麽。
也是個記仇不記恩的!
這不是做人的道理!
……
亳州城裡,柳府。
柳元帥目光凝重,看著兩個兒子囑咐道:“以後不可再任性,對徒三都客氣些!那不是別人,那是你們妹婿!”
柳大不屑道:“一個賊禿, 倒是叫他抖起來了!八千兵馬?他是回來成親,還是回來搶地盤?跟誰耀武揚威?爹就不該慣著他,狠給個下馬威才是!”
柳二在旁道:“不只是徒三的人馬,小舅回來時不是提了,濱江、曲陽都有人馬北上滁州……這其中,有一半人馬應該是那兩縣的。”
柳大嗤笑道:“那兩縣就不是徒三的人了?這徒三才是真藏奸,肯定是防著咱們呢,才一邊攻州府,一邊叫他姐夫佔濱江!如今滁州四縣佔了三縣,這滁州到底是誰的?這自立之心,昭然若揭!”
柳元帥耷拉著臉。
明知曉徒三有私心,又能如何?
這個時候與徒三撕破臉,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孫元帥的吞並。
不管實情如何,在外人看來,翁婿倆必須親如一家。
柳元帥瞪著兩個兒子,正色道:“不管徒三以後自立不自立,如今他還是我的兵,他帶兵回來就是給我長臉……不想落得張家、李家的下場,這徒三就只能攏著,明天隨我出迎,裝也要裝的熱乎些!”
柳家兄弟倆個打了個寒顫,心有余悸。
張、李兩家也都是亳州地頭蛇,兩家子弟與柳家兄弟相熟。
如今,屍骨無存……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