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信任

　　面對極為強大的對手，最好的方法並不是大叫一聲「為了藍色而清淨的世界」再展開衝鋒與對方剛正面，也不是大叫「萬歲」然後進行突擊，而是在對方還沒發現你之前轉身逃跑，躲到他看不見你的地方，慢慢猥瑣發育，就像臥薪嘗膽的越王一樣。

　　――逃跑雖可恥但有用！

　　「這是一句至理名言，但那需要補充一句，在你的人生不會注定重來時才有用。」

　　――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又是另一句警世之言，可是同樣要補充一句，在你對面搏奕的敵人不是瘋子時才有用。」

　　――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一句……不用多言了，退一步是萬劫不複。」

　　這樣那樣的道理很多，隻要想一會，總能在大腦裡拉出很多很多等等的東西，好比心靈雞湯。

　　「不過我為什麽執著地拖著一副什麽時候崩潰都不意外的身體，以及不到二十人的臨時團隊，去完成連勇者都難以完成的任務呢?事實上我完全可以等著劇情自己前進，把惡龍比路尼達交給可莉希絲自己解決，找一個更好更簡單的切入點，例如像那些輕松救下將被激光防禦系統切開的特工。」

　　很簡單，風險和機會成正比，有危才有機，有人在股災的時候跳樓自殺，也有人因而白手興家。

　　名譽，又或者可以將它稱之為學歷或是工作經驗。

　　地球上的學生在步入社會的時候需要學歷，想要轉移工作的在職人士需要填寫工作經驗等，這些行為都是用來告訴那些面試官自己能勝任工作的資格。

　　在這個名叫帕芳文斯的世界並沒有太大的分別，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難以得到別人的信任。即使這個世界同樣有著學院，但販不認為自己這種來歷不明的跛子p自稱冒險者p沒有任何天賦p沒有半點貴族背景的家夥，可以在那裡得到學習的機會。

　　再說，販的時間不多，那黑袍人說他隻有短短幾十年。販覺得自己這身體支撐十年都很難，如果再去花時間精神學習?黃花菜都涼了。

　　即使是思想看似更先進的地球都有著資歷一說，這個更野蠻更落後的異世界帕芳文斯，當然同樣存在。

　　「屠龍者」好比是名牌大學的畢業證，好比是幾年知名企業的工作經驗，對於想要在有限時間完成任務的販來說，這是一條快捷方式。

　　常識。

　　是一般人的常識，也是約定俗成。如果要融入，即使是天才也得先跟著。

　　要是販一開始就有名牌大學的畢業證，他絕對不需要被關在那個又臭又潮濕的牢房裡大半天，聽那位囚友光頭男在嚷嚷。

　　為別人貼上標簽，自然而然地生出偏見。而這種事也未能免俗，於兩個世界同樣存在。現在，販又再次體會到這種常識――

　　「販！」

　　來勢洶洶的可莉希絲打算要問清楚這個「騙子」。

　　正在書桌上翻著地圖的販連頭都沒抬，隻是「哦」的虛應了一聲。

　　「你怎可以相信那種賤民的話?」

　　「嗯，我不相信他。」

　　「明天要是跟著他一定什麽都找不到，那你就浪費了一天的時間啊……咳，你別誤會我沒有期待你可以拿出什麽計劃來……總總p總之，你怎可以相信這種人！」

　　販抬頭望向越講越激動的可莉希絲，十分認真地重申一次:「我不相信他。」

　　「我們說不定會被他――呃?誒?哈?你說什麽?」可莉希絲停住了嘴，

瞪大眼睛，一臉「你到底在說什麽鬼話」的樣子。　　「我不相信他，這樣聽清楚了嗎?」

　　「不p不……不相信?你竟然說不相信?」可莉希絲帶著不滿而鼓起的臉像是發出「咕嚕」聲之前的青蛙。

　　「不相信，沒毛病。」

　　「哈哈……沒毛病個頭！你不相信他，為什麽決定讓那家夥明天帶著前往東山啊！」可莉希絲差點就要翻桌了。

　　販搖了搖頭，將桌子上的地圖放到可莉希絲的面前，臉無表情地說道:「這是你們給的地圖。」

　　「嗯。」可莉希絲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麽。

　　「我看得懂。」

　　「嗯……所以呢?」可莉希絲歪頭。

　　「但又好像看不懂。」

　　「呃……不懂可以問我。」可莉希絲對於看地圖這事還是有點自信的。

　　「不，我的意思是……這副地圖好比畢加索的名作那樣抽象，我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

　　「等等，畢加索是誰?」

　　「著名畫家。」

　　「畫……家！」可莉希絲咬牙切齒，她發現自己又被鄙視了。

　　「前往東山視察並不全是因為沃爾夫的情報，這幾天我本來就有到附近走走看看視察地形的想法，讓他帶路也隻是剛好而已，不影響計劃。」

　　「原p原……原來是這樣嗎?」可莉希絲呆呆地點了點頭，還是反應不過來。

　　「而且穿過東山之後就是你們公國的要塞，我在猜想那頭惡龍比路尼達到底要怎麽藏在東山山上呢?」

　　販嘴角微微上揚，於可莉希絲的眼中，說這是笑容並不準確，因為更像是在計劃著什麽不可告人的邪惡計劃。

　　沒錯，騎士小說中描述那些大奸大惡的壞人都是這樣寫的……

　　「還有要一直監視著我嗎?我今晚可沒打算睡。」販低下頭，重新把黑色封面的劇本翻開，對照著地圖，右手拿起了筆就直接在地圖上寫寫畫畫是在比對著什麽。

　　「呃p不……不……不用了，明天還要上山。」可莉希絲搖了搖頭，雖然她很想知道販到底在計劃什麽，但她很遺憾地發現，完全認不出販寫的文字是什麽，那些像蛇的符號和一些方塊一樣的字……

　　――會不會是巫術?

　　可莉希絲再搖了搖頭，轉身退出去，她覺得自己還是別多想，好好睡覺，不然明天面對販的時候，又會反應不過來。

　　「明天見。」販難得禮貌地道了一聲再見。

　　正如沃爾夫沒有辦法拒絕販，可莉希絲也沒有辦法反對販。即使質疑也沒用，因為她的父親圖基思給予了販可以自行決定的權力，她的作用最多就隻是個監視者而已。

　　當然， 可莉希絲在睡之前，還是很正式向父親圖基思反映販這些看似荒謬的行徑，同時也像個小女生那樣添油加醋地說一些販的壞話，隻是可莉希絲得到的回復卻沒什麽營養。

　　「這樣啊……」

　　「父親！他真的很奇怪，就算不是騙子，也一定別有所圖，我覺得他可能有著不可告人的巨大陰謀！」

　　不得不說可莉希絲這為女性的直覺其實十分準確，販的確是把一個世界那麽沉重的期待背上身，即使那些人自己都不自知。

　　圖基思輕輕摸著下巴，他搖了搖頭，「在他明顯要逃之前，都按他的意思去做，即使別有所圖也沒有辦法，他差不多……是我們最後可以依賴的人了。」

　　圖基思很累，完全不像那時跟販見面那樣有著威嚴的軍事貴族，這一刻的他更像一個生意失敗後無力回天的胖老頭。

　　不只是因為連續被騙，而是他覺得販說的，其實真的有那麽一點正確。

　　一直以來，圖基思都相信著自己的封君，都相信著公國的那些貴族，會在他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可是這種信任於這十四天時間漸漸如老舊的木板一樣脫落。

　　販的話像是赤果果地將手伸進本來微小的缺口，然後無情地將那木板撕開，露出了那發黑發霉的土牆。

　　「父親……」

　　「休息吧，應該累了。」

　　「……是。」

　　圖基思歎了口氣，他已差不多相信，公國那群人已經把他以及整個領地拋棄了。由惡龍比路尼達出現到現在已經十四天，派出去的信使一個都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