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被問得莫名其妙一愣一愣的。

“妾身剛才說，希望這次能夠增進大哥跟四哥之間的關系，這樣他們……”

“不是這句，上一句。”

上一句?

“上一句，但願大哥這次能夠平安從西南回來，到了長安就安全了。

怎麽?妾身有說錯什麽嗎?”長樂公主不解道。

到了長安就安全了、到了長安……

杜少清仔細品著這句話，隨後一拍大腿，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夫君，馬上天就黑了，你這是幹什麽去?是出什麽事了嗎?”公主著急喊道。

杜少清在院子裡站定，抬頭望了望天，也是，天已經快黑了，這件事著急也不在一晚上，明天再說吧。

只是他並沒有跟夫人細說因由，就像皇帝暴揍李泰沒有告訴皇后一樣，不想讓家中女眷擔心。

第二天一早，杜少清借故帶著女兒早早的來到皇宮，說是孩子想外公外婆了，其實是他著急尋皇帝。

“爹爹，你這麽早把我帶到皇宮幹什麽呀?人家答應了今天給四舅準備禮物的，過兩天他就走了，再不準備來不及了。”小萱萱抱怨道。

“多日不見你外公，你不是說想他了嗎?禮物的事情咱們今天回去再說。”

小萱萱納悶道:“沒有呀?好像前幾天才見過的，人家明明沒有想外公……”

議政殿後面一陣腳步傳來，皇帝爽朗的笑聲響起。

“是嗎?原來萱萱不想外公呀?那就是外公想念我的萱萱了。”

小姑娘像是受驚的小鹿一樣，小臉馬上就紅了，好像被抓到什麽一樣心虛。

連忙改口道:“也不是啦，人家隻說沒有太想，也是有一點點想念外公的。”

“哦……才一點點呀?”皇帝李二佯作不滿道。

“是這麽這麽大一點點……”小姑娘張開雙臂示意道。

隨後小眼睛一轉，立馬轉移話題道:“外公你吃飯了沒有?要不我陪你吃飯吧?

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昨天四舅去看我了，我……”

孩子還沒說完，李二抬頭跟杜少清問道:“青雀去找你訴苦了?”

杜少清苦笑道:“無故被揍，換了誰都有委屈，倒也不是訴苦，我已經勸過他了，他主要是舍不得這丫頭，臨別去看看，問了些這次西南的事情。”

李二皺眉道:“聽你的話音，莫非你已經認定這次跟他無關了?”

“感覺不像，他的為人我們都看在眼裡，不似作偽。”杜少清誠實道。

李二不滿道:“你小子哪裡都好，就是太心軟，看一個人是幾句話就能看明白的嗎?

而且這件事還是儲君之爭，你一雙肉眼，能辨天下事?能辨是非人心?

小子，你是醫者仁心，看世間誰都是可救之人，這是你的優點。

但朕自大唐立國之日起，看慣了朝堂二十幾年的風雲詭譎，清楚的看明白了一件事，人心，往往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這個……

杜少清無話可說，跟嶽父這個皇帝談政治，自己水平不夠，根本無從反駁，但他不曾親眼所見，不曾親身經歷，總不想把人往壞了想，最起碼他還是認為，李泰不是個六親不認之人。

而且這些想法他也不能跟李二說，畢竟當年李二確實辣手殘害兄弟，議論這些事情，總是犯忌諱的。

“外公，爹爹，你們在說什麽呀?是不是在說四舅跟人打架的事情?”

小萱萱看到兩人忽視了自己的存在，好奇的問道。

李二微微有些詫異，本以為還不懂事的小孫女，竟然鞥聽懂一二?於是笑著上前抱起了小萱萱。

“是啊，萱萱怎麽知道呢?

我們在講，你四舅會不會跟你大舅打架?如果他們打架的話，萱萱會幫誰呢?”李二打趣道。

“嶽父別誤會，這孩子說的打架不是這個事情。”杜少清解釋道。

小萱萱長大了嘴巴驚呼道:“啊?不會吧，大舅回來了嗎?昨天打四舅的是他嗎?

不會吧，大舅最疼我了，他回來的話，一定會最先來看我的，怎麽沒來呢，還去把四舅打了?

是不是大舅不喜歡萱萱了，改成喜歡他家小寶寶李象了?”

杜少清在一旁絕倒，是不是女人都是一個樣子，不分年紀大小，只要給個機會，她們都能在一分鍾之內構想出一整個黑色世界?

“打住打住，你大舅沒回來，打你四舅的是別人，你別亂琢磨。”

小萱萱長出了口氣，萌萌的按了按胸口道:“嚇死我了，還好還好，不是他們打架就好，大舅跟四舅都很疼我，我不可不想他們打架。

對了，昨天四舅告訴我了，說打他的是個大壞蛋。”

哦?是嗎?李二本來饒有興致聽故事的臉色瞬間一僵。

杜少清已經捂住了眼睛，心說閨女呀，你給你四舅下毒還不夠，這是要坑死他嗎?

小萱萱一臉認真的點頭道:“嗯，沒錯，四舅還說了，那個壞蛋也被他打得鼻子淌血落荒而逃，一點都不吃虧呢。”

噗……杜少清轉過身去，笑噴了。

李二差點沒背過氣去，好哇老四，你還真敢想……

“行了行了萱萱，這麽大孩子了還讓外公抱著，太累了，下來自己去找你外婆吧，爹爹跟你外公聊天呢。”杜少清支開了女兒，李二還有些不舍這個外孫。

“你小子能有什麽正事?

賺錢的事情不用跟朕商量，朕加上整個戶部都算不過你，戶部尚書現在都快成了你的手下，所以不用無聊來請示。

如果是為老四求情的，那就打住，定下的事情，老四替回老大，朕是為他們安全考慮。”李二點破道。

二人賓主落座，下人上了茶就退下了，整座議政殿裡面，就翁婿二人。

杜少清點了點頭道:“嶽父愛子之情含有深意，昨日已經跟青雀說了，他也解開了心結。

咱們都不擔心幕後之人是青雀，畢竟簡單好處理。

可最令人擔憂的是，他人行凶，謀殺太子，嫁禍魏王，一箭雙雕，甚至說嫁禍給其他所有皇子，一箭多雕。”

李二嘲諷道:“朝野境內，朕想不出還有什麽人有這個本事算計皇室。

所有要說此事跟這群皇子任何一人都沒關系，這絕不可能。”

說到這裡，看到女婿臉色尷尬，李二解釋道:“你心思縝密沒錯，只是這些陰謀算計卻不是強項，朕已經讓人暗中追查了，不必擔心。”

杜少清隨後說起了這次的正事，“今日我是特意來提醒嶽父，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一次刺殺失利，不一定就會遠遁，甚至也不一定就一定是期待成功。

也許只是給下一步創造機會，現在我們都盼著太子回來。

而越是成功的時候，也就越是疏忽的時候，所以如果對方是真心刺殺，很有可能在太子回程途中再次行刺。”

嘶……

李二吸了一口涼氣，女婿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

“太子一路回程有上萬軍士護衛，明面刺殺難如登天，應該不會。”李二道。

杜少清卻不讚同，“當初太子離開長安，所帶的確有一支大軍，這支大軍既是護衛，也是臂助，幫忙治理吐蕃道的得力人手。

但如果魏王去跟太子交接，太子有很大可能為了吐蕃道的發展，將這支大軍留下給魏王。

到時候，護送太子回京的，估計就剩下五百親兵禁衛了。”

聽杜少清說完，李二沉默了，良久之後拍著桌子罵道，“百密一疏，如果真的被你料中了，那這次的敵人確實老謀深算，藏得很深啊。

朕會另派大軍，一路隨青雀南下，直接接回老大就是了。”

“要不咱們大膽些?放長線釣大魚如何?”杜少清試探道。

李二愣了一下，有些不耐道:“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太子乃是儲君，國之大事豈能兒戲?

他還是朕的兒子，你長樂的親兄長，萱萱的親舅舅，本以為你是來關心大舅哥的安全，現在怎麽看著你像個看戲的?

如果讓承乾知道你這個當老師的主動扔出學生做誘餌，不知道會不會欺師滅祖?”

杜少清大囧，有些尷尬道:“不是我不擔心太子安危，而是我更加好奇的是，幕後之人到底是誰?相比於明面上的虎豹豺狼，暗地裡的毒蛇才是最讓人不寒而栗的存在。”

“行了，看來朕之前是看錯你了，你小子不是普通大夫，這些勾心鬥角也不賴，鍛煉鍛煉，或許百騎司適合你管。”

這算是誇讚還是試探?杜少清隻管打馬虎眼，他現在可以發誓，如果不是因為李承乾是萱萱的大舅，他絕對不會插手這麽多朝政陰暗閑事，每天因為朝野勾心鬥角身死的人多了去。

立政殿內，皇后有些詫異，外孫女怎麽一個人來了?

這一問才知道，女婿有事登門，說的還是李泰的事情。

“你剛剛說，你外公他們在聊，你四舅跟大舅打架的事情?”皇后問道。

小萱萱先是點頭，後來又搖頭道:“是打架，不過那是外公問我的，說如果大舅跟四舅打起來，我幫誰?

嘿嘿，外婆，你猜猜我怎麽回答的?”

是嗎?長孫皇后怔住了，有些走神，心中有些不安，想起之前大兒子被下毒刺殺，真凶未果，後來莫名其妙的四兒子被派去換回了太子……

做了十幾年皇后的長孫氏，此時如果再猜不猜老四下毒害老大的故事，那她就不是長孫皇后了。

“外婆、外婆你猜到了嗎?”小萱萱催促道。

“啊?哦哦，外婆年紀大了，腦袋不靈光，猜不到，萱萱更喜歡哪個舅舅呢?”皇后回神道。

小萱萱嘻嘻笑著，想了一下認真的道:“嗯……兩個舅舅對我都很好，不光他們，還有三舅、六舅，也一樣的。

我如果喜歡大舅多一點，四舅會不高興的，喜歡四舅就會讓大舅不開心，所以我對他們是一樣一樣的。

我就回答外公，如果他們打架的話，我誰也不偏袒。

而且打架不是應該去勸架的嗎?為什麽要幫忙打架呢?難道是為了開賭局坑錢?可咱們家也不缺錢呀……”

小姑娘說著說著，小臉就糾結在一塊了。

皇后本來猶豫的臉色，一下晴朗起來，是啊，孩子不合爭鬥，本質裡與打架無異，親人能做的就是拉架勸架，怎麽可能去偏幫誰動手呢?

鬧了半天，在這件事上，一群大人還不如個孩子清白。

長孫皇后在外孫女臉上寵溺的親了一口，“還是我的小乖孫最好了，跟你在一起，外婆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

小萱萱興奮道:“真的嗎?那外婆搬到我家吧，跟萱萱住一起，這樣就能永遠開心啦。

還有，不如讓外公也去，還有兕子妹妹， 還有城陽姨母，還有……對了，最好是四舅也去，跟我在一起有助於減肥，還能幫他打架。

外婆你不知道，四舅跟人打架，臉都被打胖了呢。”

竟有此事?

皇后心中一凜，怪不得老四這幾日也不來問安了，沒錯了，肯定是被陛下打的，現在看來，打架都知道是他乾的，就瞞著自己這個做娘的。

“來人，速傳魏王來見本宮。”皇后含怒吩咐道。

“嗯?外婆，你要叫四舅來嗎?是不是想他了?他昨天還偷偷跟我說，臉上難看，都不敢出門呢。”小萱萱捂著嘴道。

皇后譏笑一下道:“是啊，外婆也想看看他那帶彩的臉頰呢。”

很快杜少清跟李二聊完，轉而來到立政殿跟丈母娘問安，卻被責問太子遇刺的事情，杜少清就知道不好，肯定是女兒說走了嘴。

“嶽母息怒，此事尚無真憑實據，全都是猜測，如果貿然問責恐怕傷了感情，還請三思，至於派魏王去換回太子，更多是的陛下理政的一種策略，乃是國事需要。”

長孫皇后臉色稍霽，點了點頭道:“還是你這個孩子懂事，知道寬慰我，要是老大跟老四他們幾個能如你們杜家兄弟幾人那般親愛和睦多好?

后宮不得乾政我知道，身為母親，也就管教一下他們兄弟相親相愛罷了，陛下也是，就不該瞞著我。

行了少清，帶孩子先回去吧，接下來的場面別嚇著萱萱了。”

我的天，一句話把杜少清嚇得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聽話音，這是要打見血的節奏嗎?可愛的魏王殿下，問你默哀，怪就怪你的好外甥女吧，全是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