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湖面上無數大唐士兵忙忙碌碌的,高句麗使臣有些不屑的對扶余城守將蘇烈道:“蘇將軍,要說這捕魚,我們高句麗敢稱當世第一的,你們大唐是種糧食為生,而我們一半的生計就是靠水產。
可這冰下捕魚的事情,真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我們也看你們忙活半天了,難不成就是讓大家在這冰天雪地裡吃風咽雪的嗎?”
蘇烈眉頭一皺,素來就不喜高句麗人,沒想到這次來的還是個無禮之輩。
輕輕哼了一聲,蘇烈淡定道:“貴使所言,本將不敢苟同。
你們高句麗捕魚有一套這不假,但若說你們稱第一?呵呵,恐怕我們大唐不開口,你們這個第一就是自封的吧。”
“哦?這麽說,蘇將軍不認可了?不行的話,找個機會一試便知,當年我們高谷麗海軍曾打敗你們中原大隋海軍,莫非這麽快你們就忘記了?
哦……也對,依照蘇將軍這個年紀,恐怕當年大戰的時候,你還不記事呢。”高句麗使臣不滿道。
大唐一方將領聽到對方這麽諷刺,紛紛怒目而視,房遺愛就要站起來拔刀了。
旁邊一身戎裝外帶狐裘披風的高陽公主按住丈夫,微微笑道:“大唐有句話叫坐井觀天,不知道高句麗這位使臣可知道什麽意思?”
對方一看,是大唐公主開口,馬上彬彬有禮道:“不知,還請公主指教。”
高陽公主點了點頭道:“嗯,是要指點指點你。
原來的典故就不說了,恐怕你們也沒學過太高深的東西,就說個大概意思吧。
爾等高句麗多大國土?海域多少?
我大唐沃野千裡,東部沿海幾乎全都是靠海吃海的,從這遼東之地向南,過河北道、河南道東部、江南道、直下嶺南等等,海岸線之長,隨便一個州道的海岸線就足以是你們高句麗全部的海岸線了。
我這麽解釋,你能聽懂嗎?”
那人聽得雲裡霧裡,不解道:“這就叫井底之蛙?可是你們怎麽知道的?我們高句麗不必你大唐弱,誰還去量一量海岸多長不成?誰知道真假?”
高陽公主輕輕拍著扶手道:“看看,這就叫井底之蛙,坐井觀天說的就是你們,坐在井裡看到天只有井口這麽大,你們好歹也不算小國了,卻連天地多大都不知道,隻以為你們那一點地方就是天下第一了?何其可笑。
這樣吧,今日過後,你如果有時間,我讓人帶你去我大唐沿海看看,海岸線什麽的,不用尺子量,用船跑一遍就知道個大概了,你在高句麗行船半月能打一個來回,我們大唐從北到南行船恐怕得兩個月呢。”
你……
高句麗使臣被羞的滿臉漲紅,此時就算再傻,也聽出坐井觀天是個貶義詞了,不過他更加好奇的是,大唐的疆域真的有這麽大嗎?海上實力真的那麽強嗎?
古代因為少有世界全圖,所以很多人都對整個世界的輪廓不是很清晰。
這時杜荷插言道:“公主,來者是客,咱們也不能欺負人家高句麗貴使。
這樣吧,既然貴使不相信我們的捕魚實力強過高句麗,那咱們就比上一比,就以今日這冰下捕魚為賭如何?”
那高句麗人一聽,以為大唐一方有人親近高句麗,為自己說話,於是眉頭稍解,點頭問道:“如何賭法?”
“很簡單,就賭我們能不能從冰下捕到魚。
之前貴使說高句麗海裡捕魚等等,我們大唐也一樣是海船捕魚,這無甚稀奇,比不出個高下來。
今日貴使可是說過,高句麗都沒做到冰下能捕魚的事情,倘若我們大唐今日做成了,
是不是就證明捕魚一道上,強過高句麗一籌呢?”那人回憶了一下,自己這麽說過嗎?好像吧。
“這不大公道,你們捕到魚了就是超過我們,倘若你們捕魚不成,不一樣分不出個高下嗎?”
杜荷哈哈大笑道:“當然不會,倘若今日捕魚不成,我們大唐自動認輸,承認高句麗捕魚天下第一的名頭,賭約公平,童叟無欺,諸國首領使臣作證,貴使可敢一賭?”
旁邊幾國使臣都附和說有趣,這個賭約也公道,甚至還有人想要一起參賭的。
高句麗使臣有些意動,於是追問道:“行,賭了,說賭注吧。”
杜荷擺手道:“不要什麽賭注,就賭這個天下第一的名頭,畢竟我們職權有限,賭金銀有些俗套,賭城池歸屬的話,我們只有手下這一處扶余城立足,也沒法賭。
你我都是大國代表,賭一名頭足矣。”
“好,就這麽辦,我倒要看看,我們高句麗都辦不成的事情,大唐是如何辦成的。”那人不屑道。
旁邊契丹首領摻和道:“難得有這麽一項有趣的賭局,何不放開了立下彩頭,大家都參與進來熱鬧熱鬧?幾位將軍,開個價吧。”
靺鞨首領也起哄要賭,但蘇烈將軍卻打斷道:“諸位,咱們可都是為了這冬捕來的,我們大唐有神人算出,冬日冰下捕魚供百姓過年的話,有助國運。
特別是冬捕的第一條魚,稱為頭魚,誰若吃了就會在未來一年享足好運。
諸位前來不就是為了這個嗎?等會兒大魚捕上來了,各位就不想分一杯羹?要知道運氣這東西,可是金錢買不到的。”
那契丹首領含糊道:“嗨,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捕到魚呢,萬一連個魚毛都沒見到,大家白等一天豈不無趣?玩玩而已。
我們契丹有的是牛羊,等會兒真的見到魚了,再出一部分就是。”
這時高陽公主朝著蘇烈呵斥道:“蘇將軍,注意你的言辭,神人推算到,今年冬捕的頭魚有大運氣,必須送往長安給我父皇親口吃的,豈能被你就這麽跟人分享了?”
嘶……
所有人都聽到這話了,看公主如此鄭重其事的訓斥將領,那這次捕魚定然不一般了。
蘇烈連忙恭敬道歉,“是是,末將失言,公主教訓的是。
當然了,末將也是好意,咱們扶余城地處偏僻,將士們過冬的補給還不甚充足,末將身為守將,自然要為將士解決問題。
頭魚獻給咱們最尊貴的陛下,之後的二頭三頭等等魚,還請公主開恩,分與在場諸位首領一些,他們都是我大唐的友好睦鄰,好運分給朋友也是咱們大唐的禮儀。”
高陽公主微微有些不滿的坐下了,“那些邊邊角角,氣運不足全部的一成,父皇想必也看不上,隨你,只要你記著人臣的本分就行了。”
二人這麽一唱一和的,唬得四周使臣一愣一愣的,紛紛對現在還在冰下的那些魚兒產生了濃濃的好奇心。
大家都知道大唐能人無數,他們如此重視的一批魚兒,想必是大有好處的,那麽既然來了,一定不能錯過。
只是他們說的頭魚?九成好處都讓大唐皇帝佔了?剩下一成給我們?嘖嘖……
這群人怎麽想都有些心裡癢癢,知道在場還是蘇烈當家,所以眾人看向蘇烈的眼神不禁有些火熱起來。
只有那高句麗使臣不以為然,他依舊不認為大唐能夠從冰下捕魚上來。
室韋使臣朝著靺鞨使臣遞了一個眼色,那意思是說,你們距離大唐最遠,說話硬氣些,帶個頭吧。
後者會意,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蘇將軍,你可不能這麽辦,你請帖裡說的明明白白,大家都是衝著你的頭魚來的,現在倒好,你卻說將頭魚給大唐皇帝陛下,這不是白白折騰我們嗎?”
蘇烈愣住了,高陽公主不滿道:“怎麽?爾等要跟我大唐皇帝搶好處?蘇烈,你什麽意思?想背叛父皇自立為主嗎?”
“這……公主恕罪,末將著實不知呀。”蘇烈滿是無辜的行禮道歉。
靺鞨使臣取出請帖讓人呈給高陽公主,“不是下邦小國不知尊卑,實在是貴國有言在先,這是你們的請帖,發給我們就是國書效力,你們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高陽公主打開一看,嘿,還真是寫的共享頭魚,直接將請帖摔在了蘇烈臉上,高陽公主大怒道:“蘇烈,你大膽!你這是通敵……”
“等一下,公主息怒,此事跟蘇將軍無關,是末將代辦的。”杜荷站出來打斷道。
“杜將軍?通敵的是你?”公主皺眉道。
房遺愛趕忙上去拉住杜荷:“兄弟,你可想好了,別亂說話呀。”
杜荷恭敬道:“請帖是我手寫的,當時也是失察,隻想表示誠意,不知道事關重大,所以釀成大錯,請公主責罰。”
“好!來人,將杜荷拿下,送往長安給父皇論處。”公主下令道。
房遺愛連忙上去拉住了自己的老婆,“夫人三思呀,青蓮是我莫逆好友,兄弟情深,一時疏忽罷了,你這一抓,送到長安陛下還不一刀殺了他?
當年我二人斬雞頭燒黃紙的拜把子兄弟,約定同生共死的,他要是死了,為夫斷不能獨活,所以要不就放過他這一次吧。”
這個……
公主沉吟了。
此時四周眾使臣也看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心中不禁對這位杜將軍好感頓生,心說這位將軍似乎對大家這些外族很友好,而且關系也夠硬,公主丈夫的生死兄弟呢。
於是室韋首領站出來道:“公主殿下,縱然是大唐皇帝陛下比我們尊貴,也不能無端輕視我等,你們遞了國書讓我們分頭魚,現在卻當我們面處理辦事的,還要毀約?
這代表大唐言而無信嗎?”
“你……
哼,我大唐上邦大國,自然言而有信。
罷了,頭魚有你們的份。
不過杜荷此人……”
不等高陽公主說完,房遺愛已經捂住了妻子的嘴巴,小聲勸道:“你要是判了我兄弟,咱們的夫妻還能做嗎?”
三言兩語的總算勸住了後者,所有人幾乎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場面似乎有點皆大歡喜。
而這一切,都是蘇烈他們幾人實現商量好的,演好角色,好讓來的眾人深信不疑。
很快的,已經忙活半天的二虎等人終於開始收網了,巨大的絞盤一點點拖動漁網行進,有了上次渭水的經驗,這次二虎動用了一千五百精壯士卒,同樣十分有效率。
當一條巨大的白色大魚躥出水面的時候,高谷麗使臣的心臟跳動了一下,其他人則是立刻歡呼了起來,真的能捕魚?
那就是頭魚!我的天呐,好大一條魚!果然不愧是帶有巨大好運的頭魚,一定要拿到手。
“喂喂,還在收網呢,不要搶不要搶……”
見到好多人都衝向了捕魚的地方,大唐一方士卒趕忙排隊擋住,可擋住了眾人的身體,卻擋不住他們的好奇心,小兵們想看看怎麽捕魚的,首領們則是想直接將頭魚抱在懷裡。
這時蘇烈開口了:“諸位,諸位,且稍安勿躁,收網約莫得一個時辰,讓下人們處理就好,人人有份,到時候他們會把魚兒收好送到咱們面前的。”
“蘇將軍,先將那頭魚弄來,咱們現場分食了最好。”契丹使臣著急道。
“對對,趁熱趁熱……涼了就不好吃了。”室韋使臣附和道。
……
蘇烈都覺得辣眼睛,沒聽過撈魚這種趁熱吃法,帶魚鱗下嘴嗎?
高陽公主氣氛道:“不行,神人說了,這頭魚乃是祥瑞,你們沒看到是自己送出水面的嗎?
所以不能有所損傷,得一隻都讓一個人吃到,普天之下,也只有我父皇才有資格。”
“公主,你之前說了我們有資格分享的。”眾人不樂意了。
蘇烈也勸解道:“是啊公主,咱們不能出爾反爾,您可代表著大唐的臉面。”
杜荷小聲道:“我有個主意,不知道大家願不願聽聽。”
“好,杜將軍為人公道,快講。”靺鞨首領催促道。
“等等,在這之前,我們先處理一樁正事,高句麗貴使,咱們的賭約輸贏已經見了分曉,你覺得如何?是不是該兌現了?”蘇烈擺手道。
你……
即便是高句麗使臣臉皮再厚,此時眾目睽睽,遠處源源不斷出魚呢,他無從抵賴,只能硬著頭皮拱手說了句佩服,隨即又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