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事本是要瞞著你的,你是怎麽知道了?聽誰說的?”李承乾追問道。
金德曼解釋道:“今天下午的時候,侯大將軍家的小公子,也就是象兒的小舅舅來了,指著埋怨姐姐,說怨她多事,連累了侯大將軍。
姐姐氣不過,追到娘家問個清楚,象兒的大舅無奈之下說了實情,所以……”
所以才會讓侯氏備受打擊?
李承乾聽明白了,這豈不是說,夫人什麽都知道了?難怪哭成這樣,原來是愧疚的。
象兒的大舅是跟侯氏一奶同胞的親弟弟,剛在東北征戰立功回來受了嘉獎,而象兒的小舅舅則是妾身所生的庶子,年紀不大且十分紈絝。
單聽金德曼的簡述李承乾就知道,定然是自己那個混帳小舅子不懂事來鬧騰的,要是自己那大舅子,肯定心疼自己姐姐不會捅出實情埋怨的。
“這個混帳,竟敢如此不講道理,連自己姐姐都欺負,等著,我去給你出氣!”
李承乾火冒三丈,就要去生擼小舅子。
侯氏一把拉住,悲戚道:“夫君,本就是妾身多事連累了爹爹,弟弟罵得對,我就是個敗家不祥之人。
你別去了,我沒臉面對娘家人。
就連夫君也是被我所累才走到今日的,妾身沒臉活著了……”
什麽???那個魂淡竟然敢這麽罵你?我非宰了他不可!李承乾甩開夫人,堅持要出門。
金德曼拉住勸道:“不用了夫君,那人依舊被象兒大舅當場痛打了一頓,還說要關上三天雲雲,現在首要的安撫姐姐的情緒,萬一她想不開是要出事的。”
“對對對,這樣,趁著象兒還沒放學,你去學堂等著接孩子,然後帶他去咱們五妹夫那裡避一避,別讓孩子知道家裡出事,這裡我處理好了就去接你們。”
李承乾有條不紊的安排好一切,至於正妻的心結,慢慢排解吧,如果不是所謀甚大,他差點就將真相告訴妻子。
金德曼帶著小李象乘坐馬車來到了杜少清的侯爵府,此時杜少清跟小萱萱都在醫館,杜家僅有長樂公主帶著兒子杜仲在家。
公主讓杜仲帶小李象去玩具屋玩耍,她領著金德曼到後院小客廳聊天。
事實上公主已經看出有事了,否則的話,哪有側室帶著嫡子走親戚的。
玩具屋內,小李象頭一次看著一堆堆玩具提不起興趣,他沒有跟小杜仲一起玩積木,而是從書包裡面取出隨身帶著的算盤。
小杜仲愣了一下,不解的問道:“大表哥,你怎麽帶一把算盤幹什麽?不喜歡我這些玩具嗎?
還是說你想要全部買走我的玩具,所以帶著算盤來的?
不行的,仲兒這些東西都是不賣的。”
這話倒是讓李象驚訝不已,“表弟,你認得這個東西?”
“當然認得,不就是個算盤嘛,還是我爹爹發明的呢,用來算帳使的,姐姐教過我,沒什麽意思,不好玩。”小杜仲滿不在乎道。
“不會吧,你好像還沒上學識字呢,萱萱姐怎麽會教你算盤呢?
小表弟,說謊話可不是好孩子喲……”
小杜仲急得漲紅了臉辯駁道:“沒有,仲兒從不說謊的,姐姐真的教過我,而且我已經開始識字了,娘親說我還太小,一天認一個字就行了。
嘿嘿,其實我瞞著娘親,一天我能學三個字,到現在我已經認得九百多個字啦。”
“這怎麽可能?你還沒有我大呢,怎麽可能比我識字多呢?
我不信。”李象連連搖頭。
小杜仲氣得直跺腳,“哼,大表哥你小瞧人,那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
李象大眼睛轉了轉,
想到一個好主意,“除非你能證明你真的會用算盤。不過我想你是不會的,如果你不會的話,哼哼,小表弟,你得跟我道歉,說謊是不對的。
順便嘛,表哥今天可以教教你怎麽用這個東西,這可是我最近才跟學堂先生學的呢,整個學堂我學的最快了。”
小杜仲堅定道:“仲兒沒有說謊!
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
緊接著,他就搶過李象的算盤,一手撥動算珠,一邊快速背誦著算盤的口訣,那嫻熟的手法,配合算珠不停的上下撥動,就像是一首節奏感極強的音樂一樣,直接看傻了旁邊的李象。
良久之後小杜仲操作完畢,拍了拍手站起來仰頭問道:“怎麽樣?仲兒沒有騙人吧。”
李象傻眼了,簡直石化當場,他初學不久,隻學了算盤的基礎,還有前面幾句口訣,能做到簡單的十以內加減法。
可聽著自己的表弟竟然滔滔不絕的一口氣背了這麽一大堆口訣,盡管他自己聽都沒聽過不辨真假,但絲毫不影響李象眼裡露出的羨慕,這就叫不明覺厲吧。
而且那小手在算盤上行雲流水的撥動,說是一個不會算盤的人算撥的,絕對不可能。
回過神來,李象結結巴巴的問道:“表弟,你算盤使的真好,能教教表哥嗎?”
小杜仲沒什麽心機,也沒有因為勝了就洋洋得意,而是認真的搖頭說道:“不行的表哥,這個東西我跟著姐姐學了整整三天才學問的,現在天都快黑了,時間不夠。
咱們還是趁著吃飯前趕緊玩會兒遊戲吧。”
等會兒……你再說一遍,你學了多久?幾天?李象懵了,拉住小杜仲追問道。
“三天呀,大表哥你怎麽了?我知道自己趕不上姐姐聰明,學三天是慢了些,但總算是學會了,可以不用挨姐姐的揍,仲兒已經很開心啦……”
小杜仲是個樂觀派,一心隻掛著玩遊戲,其他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他卻沒看出來,對面的李象已經快被打擊的吐血了。
“大表哥你怎麽了?你怎麽坐地上了?”小杜仲拉著癱坐在地上的李象喊道。
“別拉我,你讓我想想……
先生好像說過,算盤口訣一共好幾百句,我學了好幾天才會不到二十句,你三天就給學完了,我……”
李象這時候可能想說的是,讓我靜一靜。
可小杜仲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他哪裡知道什麽叫察言觀色,哪裡知道安慰人,聽到這裡他還爽快對答道:“那有什麽呢?
我姐姐更快,一天時間就全部背完了,可是我……”
不等他說完,李象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隨後翻身爬起,小跑著朝外面而且,一邊哭一邊喊著:“娘親,二娘,我不要上學啦……我再也不要跟萱萱姐比啦……”
這……大表哥怎麽突然哭起來了?哭什麽呢?我沒欺負他呀,我又打不過你,真是奇怪。
哦哦,一定是他也覺得算盤不好玩才哭的,可是這裡不還有一屋子玩具嗎?
還有,他說什麽不跟姐姐比了?比什麽呀?比什麽都比不過的,輸了還要挨揍被捏臉,每次姐姐想要揍我就故意跟我比試什麽東西,哼,總想騙我挨揍,所以我才不會上當。
對了,我可以跟她比誰更慢呀?就好像學算盤一樣,她學一天,而我學了三天,哼哼,她肯定沒有我慢,然後我就贏了,嘿嘿,再然後,我就可以也揍……
不對不對,我也打不過姐姐,她還有小喵喵幫忙,算了算了,我還是自己玩玩具好了。
小杜仲的一通心裡獨白,不知道是以前吃過多少次虧,才能練出這麽明智機靈的小腦瓜,嘖嘖,這孩子有個太厲害的姐姐,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皇長孫小李象遇到了杜家姐弟,那絕對是災難,僅僅一場遊戲,小杜仲就把表哥李象打擊的厭學了。
金德曼跟公主兩人聽到孩子哭喊,嚇了一跳,趕忙出來查看,沒想到遇到這樣的局面。
公主轉身就把杜仲拉過來揍了一頓。
“你大表哥好不容易來咱家玩一趟,你怎麽還給惹哭了?是不是你欺負他了?”
小杜仲那個冤枉,簡直百口莫辯,是他自己喜歡哭,我哪裡敢惹?
看著暴怒的母親,小杜仲委屈道:“娘親,我沒有欺負表哥,我打不過他的,不信你問他。”
這邊金德曼摟著李象已經差不多問出了結果,“長樂妹妹,你別怪仲兒,不是孩子打架,是象兒的問題。”
一通解釋公主才知道,原來是這麽回事,我的天,自己這個侄子也是,年紀不大,好勝心還挺強呢,可惜你幹嘛要跟萱萱比呢?換個人多好,比如萱萱的弟弟?
“娘親,大表哥學算盤比我還慢呢,是不是害怕回家挨揍才哭的?”小杜仲猜測問道。
我……公主已經無語了,拉過兒子小聲問道:“娘親打疼你沒有?晚上娘親給你講故事道歉好不好?”
小杜仲從母親懷裡掙脫開來驚訝的揉著屁股喊道:“哎呀,娘親你不說我都忘記了,現在還疼呢,你得給我講兩個故事才行!”
“行行,兩個,怎麽跟你姐姐一樣,快成個皮孩子了。”公主笑罵道。
晚飯的時候,李承乾來接夫人跟孩子回去,金德曼都沒法交差了,自己頭一次帶孩子就出事了,孩子以後真的不去學堂可怎麽辦呢?
李承乾哈哈笑了,隻說了一句話就解決問題了,那就是告訴李象,萱萱也是在那個學堂上學出來的,果然,小李象立馬換了副心情,表示他也要去,學得跟萱萱姐一樣厲害。
看著兒子發下這樣的雄心壯志,李承乾莞爾一笑,但願這個謊言能被拆穿的晚些吧。
侯氏已經被李承乾穩住了情緒,答應她不久之後帶她去洛陽探望侯君集。
可是他們不知道,侯君集這邊出了小小的狀況。
自從老侯被貶洛陽,當個安逸的守城都督之後,接連給皇帝上書數次,一來解釋自己忠心不二,二來是勸諫皇帝珍惜父子之情。
可李二越發不耐,他沒想到在軍事上才智高絕的侯君集在政治上這麽不開竅,這個時候怎麽總是添亂?
於是李二草草回復一句,管好自己職司,不奉詔令不得回京!
好了,就是這句近乎絕情的諭旨,讓老侯傷心了,拔涼拔涼那種。
自此他終日鬱鬱,似乎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對於最近在長安發生的事情越想越不對。
皇帝從一年前太子李承乾回來的時候,就開始著手廢儲事宜,先是拿掉儲君之位,明面上是讓太子去做刑部侍郎加以歷練,而且保留東宮居住權迷作為緩兵之計迷惑大家。
可事實上也是試探,等到木已成舟時機成熟的時候,再進一步把太子趕出東宮,這下倒好,爵位、居所、特權全都乾淨了,連個親王都不給,說明什麽, 太子被廢已成定局,日後順位第一人就不是他了。
侯君集越想越是覺得皇帝這一手高明,區別於直接廢儲那種暴烈,那種是廢掉之後貶為庶民或者囚禁起來,傳出去名聲不好,現在這種曲線方式高明之處就在於,朝野上下一步步接受了事實,沒人覺得有毛病。
而廢儲成功之後,就是清除太子黨羽了,自己這個太子嶽父是首位,當然也只是個開始,嘖嘖……
“陛下呀陛下,父子之情你不念,侯君集最早追隨的主仆之誼你也不念,為了穩固你的位子,就這麽排除異己嗎?
難怪太子在東北滅國之戰立了大功,你也只是口頭嘉獎,並不曾有任何封賞,原來是這樣啊!害怕我們功高震主嗎?”
老侯的自言自語跟個人推測,一天天在他內心扎了根,慢慢的演變成心結,無人開解的死結,也是一個無法跟他人分享的心結。
有怨氣就有不平,仇恨的種子一旦埋下,一發不可收拾,侯君集本身就不是心胸開闊之人,他想要報復,擇機報復,回應皇帝的絕情跟不公。
巧的是,這個時候,洛陽有一人慢慢接近了侯君集,這人年歲不大,卻是洛陽出了名的地頭蛇,他是張亮當年做洛陽都督時候收的義子,後來張亮事發一怒之下逐出所有義子,這人也就重新歸為了洛陽境內。
而他找到侯君集名為拜謁,實為送財送物接近對方,繼而再有進一步圖謀。
侯君集不是個庸人,這些小套路原本的他是看不上眼的,奈何這次不同,對方出手極為闊綽,闊綽到他這位當朝頂級大員也必須正眼相待,甚至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