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所有人洋溢在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全都看向了程咬金。
老程眉頭緊鎖,那臉色叫一個精彩。
尉遲恭著急問道:“怎麽樣怎麽樣?到底這是個什麽味道?”
……這位真是喝的糊塗酒,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你頭一個喝的,現在追著問別人味道?
侯君集不滿道:“老程,你這貨小氣,不願意拿出好酒就罷了,拿白水誆騙我們?”
“不對呀,這可是我特意珍藏的,家裡除了我自己,誰也不知道的,怎麽會這樣?”老程自言自語的嘀咕道。
完了,這下程咬金真的是有嘴說不清了。
“到底是誰?誰把我的酒換成白水了?”老魔頭酒杯一扔,瞬間大怒,轉身眼神不善的看向了自己的三個兒子。
程處默三兄弟沒來由的感覺後脖頸一涼。
可不是嘛,程家也就父子四人喜好飲酒,如果說家裡誰敢動老程的酒,那只有幾個兒子了,別的下人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
“你們三個混帳,給老子滾過來!”老程怒喝道。
這時皇帝李二開口道:“知節,一壺酒的小事,何至於此?
今日難得大家開宴聚聚,你別難為孩子,平白攪了興致。”
皇帝的一句話救了程處默幾人,三兄弟如蒙大赦抱頭鼠竄,躲到了最角落的一桌,竊竊私語的討論,到底是怎麽了?誰惹怒了老爹?
秦瓊勸解道:“多大點事?而且還不一定就是這三個小子偷的,再說了,兒子偷爹不算偷,就算是他們三個乾的,也是你的問題,嗜酒如命可不是跟你這當爹的學的嗎?
所以咬金你也別怪旁人。”
程咬金漲紅了臉訕訕熬:“二哥你就別教訓小弟了,失了美酒就像失了半條命一樣讓人心疼,還要在這裡被教育……”
眾人哈哈大笑。
隨即李二提議道:“朕倒是有個好主意,索性今夜無事,不如就以此酒作題,咱們想辦法斷一斷,知節這酒是誰給換了如何?此案如果不破,恐怕知節今晚喝酒都喝不踏實,事後那三個小子少不得挨揍。”
“嗯,好,陛下這是個好主意,十分有趣,可比那無聊的酒令好玩多了。”侯君集讚道。
隨後皇帝讓杜少清也加入進來。
杜少清算是唯一一個,作為晚輩能夠跟諸多長輩同席之人。
聽說了這個問題之後,杜少清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處默三兄弟哪有這個膽子偷酒?要麽是別人,要麽是程叔父哪次喝醉了,自己忍不住給造了。”
杜少清話沒說完,就被程咬金一個爆栗敲在頭上,“你這魂淡小子,老叔就那麽不堪嗎?我可以對天發誓,這壺酒我絕對沒動過。”
秦叔寶沉吟道:“這就怪了,能動這壺酒的,程家裡面下人不敢,要麽是弟妹,要麽是個孩子,難不成不是三個小子,還能是小如玉?”
“這怎麽會?如玉我可是從小嚴格按照淑女教導的,滴酒不沾的好孩子。”程咬金拍胸脯道。
眾人強忍住笑意,心說你從小教孩子習武的,還說什麽淑女教導?
尉遲恭一拍大腿,“嗨,那這不就明白了嘛,肯定是你家我那老嫂子,看你終日嗜酒,給你偷偷換了,就這麽簡單!”
眾人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尉遲老黑,直看得他自己都覺得別扭。
“怎麽了?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麽?”
程咬金白了對方一眼道:“不是這件事簡單,是老黑你的腦子足夠簡單,你老嫂子平時都管不住我喝酒,又何必偷偷把我的酒藏起來呢?”
我……我怎麽知道?算了算了,
這費腦筋的事情,俺老黑不參與了。這時皇帝李二開口道:“說到如玉丫頭,朕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記得好像是一個月前吧,在東宮玩具屋裡面,如玉和萱萱一群孩子還鬧出過一樁亂子,幾個孩子竟然喝奶喝醉了,當時皇后派人查的,覺得十分蹊蹺。
沒聽過喝奶能喝醉的,可尋遍了整個玩具屋都找不到酒的痕跡,偏偏一群孩子卻一身酒氣。
事後一個個追問他們,他們都說是喝奶喝的。”
啊?還有這事?程咬金愣了一下,自己怎麽不知道呢?
其實幾個孩子當初用羊奶勾兌烈酒,是有痕跡的,奈何當時在場的還有一隻饞嘴大貓,看到一群小主人一個個醉倒之後,大貓倒好,直接將那盆子、奶瓶什麽的,給舔了一遍過過嘴癮,所以才導致皇后什麽都沒查出來,也算是大貓神助攻了。
而聽到這裡,杜少清已經快明白了,這肯定是自己那寶貝女兒乾的好事,羊奶勾兌烈酒,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嗎?
“這麽說,如玉也喝酒了?”程咬金驚愕道。
李二笑道:“呵呵,恐怕不止如此,當初的幾個小孩子裡面,有辦法弄來烈酒的,恐怕只有萱萱和如玉兩個丫頭了。”
“陛下是說,那壺美酒是如玉一個月前偷走的?”
這時杜少清道:“怕是十有八九了,試想一下,若是旁人,怎麽會給叔父留下一壺裝水的送回來?直接連壺不是更方便?也只有如玉這般小孩子,會想著送回一壺假的來魚目混珠吧。”
程咬金一巴掌拍在額頭,悲呼道:“哎呀!失算失算,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丫頭,老子白疼她了……”
杜少清安慰道:“說來慚愧,恐怕這件事少不得又是我家那丫頭帶頭搞的鬼,看來真的得好好修理一下她們幾個小家夥了。
還敢串供欺騙大人?哈哈哈,連皇后嶽母都被糊弄過去了。”
提起杜少清家的小萱萱,眾人再次哈哈大笑起來,這個丫頭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關於她的趣事,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呢。
程咬金黑著臉道:“不行,必須弄清楚,看到底是不是如玉這丫頭。”
說完他起身離席,走向了孩子這一桌,各家的小孩子幾乎都來了,杜少清還單獨劈了一桌,讓四虎夫婦照顧著,因為是吃魚,所以專門選些沒刺的出來給孩子。
這桌上有小萱萱、程如玉……那天在東宮喝酒的幾個都在,而且還有虞世南魏征、侯君集等人帶來的幾個小孩子。
想了一下,程咬金將目光定格在杜構的兒子杜平身上,因為其他幾個都是女孩子,太子的兒子李象也不能動,因為人家老爹不在家,欺負這小子說不過去。
所以就只有杜平這小子了,反正杜構也在場。
笑眯眯的換了副嘴臉湊上前去,程咬金抱起了小杜平問道:“小子,認識我嗎?”
杜平仔細瞅了瞅,點頭道:“認得,姐姐教過的,你是大胡子爺爺,還說你最喜歡喝酒。”
噗……程咬金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名聲估計是挽回不了了,連下下代都傳開了。
“哈哈哈,認得就好,大胡子爺爺帶你去我們那一桌吃好吃的怎麽樣?”程咬金蠱惑著。
小杜平怯生生的回頭看了一眼小萱萱,萱萱道:“去吧去吧,大胡子爺爺又不是壞人,你不用怕他。”
額……雖然這句話很平常,但總感覺哪裡不對,不用怕他?這麽像綠林行話呢?
三兩句老程就將小杜平騙了過來。
眾人哈哈大笑,都說老程老不羞,這麽大人欺負一個小娃娃。
杜構在另一桌看到兒子被抱過來,趕忙過來道歉:“程叔父,怎麽能讓您幫忙照顧孩子,小侄來吧,別擾了各位長輩的雅興。”
“去去去,難得老叔高興,跟你這孩子投緣,你別管了,孩子交給我你盡管放心就是。”
打發了杜構,程咬金將杜平放在腿上,直接端起面前酒杯遞上前去,此時桌上已經被重新布置了美酒。
“來來,小子,既然你知道爺爺最喜歡喝酒,今天爺爺就教教你怎麽喝酒。”
小杜平被按在程咬金腿上,動都不敢動,看到嘴邊的就被,嚇得小聲道:“不要吧,大胡子爺爺,爹娘教過,小孩子不準喝酒的,我不敢。”
杜少清在一旁勸道:“程叔父,平兒還這麽小,您……”
“小子別打岔,老夫有分寸,坑不了你這寶貝侄子。”程咬金不滿道。
隨即笑眯眯的對杜平道:“不對呀,如玉可是跟我說過的,說你們上次就一起喝酒的,現在你小子跟爺爺說你不喝酒?是不是騙我的?”
“啊?這、這不會吧,如玉姐怎麽這樣?大家不都說好的,誰都不能說喝酒的。”
噗……
幾乎所有人都笑了,杜平才幾歲的孩子,怎麽玩的過老魔頭,幾句話就被套出來了,如果是小萱萱的話,說不定還得費一番功夫,可這小子哪裡知道老魔頭的手段。
“這有什麽的?你大胡子爺爺我最喜歡喝酒了,也最喜歡喝酒的孩子,又不會像你爹娘一樣訓斥你們。
來來來,跟爺爺我喝一杯,不如跟不喝,爺爺就不喜歡你了啊。”
三句兩句的,小杜平就喝了一杯,隨後好像被嗆住一樣,紅著小臉道:“呸呸呸,這酒一點都不好喝,這麽辣呢。”
“不對吧,你小子上次不是喝過的嗎?怎麽現在嫌辣呢?”程咬金故意問道。
小杜平不疑有他,連忙辯駁道:“那次不一樣的,那次是萱萱姐出了一個好主意,把酒兌在羊奶裡面,不但不辣了,而且還非常的好喝,到現在我都忘不了上次喝奶的味道呢。”
嘩……滿桌人哄堂大笑,好了,案情告破,這群小鬼怎麽想出來的?羊奶摻酒?能喝嗎?
程老魔頭不動聲色反駁道:“你小子不識貨,這次用的酒可是我家最好的酒,比你們上次喝的還好,你卻說不好喝。”
“不是呀,上次就是你家的酒,如玉姐姐拿來的,還說是她老爹珍藏的最好的酒呢,你不知道嗎大胡子爺爺?我們後來還給你灌了水送回去呢。”
噗……
程咬金覺得自己的心臟跳了一下,完了,果然是這個丫頭……
“我珍藏了一年的美酒啊,那可是廢了好大功夫釀出來的!”程咬金放下了杜平,捶胸頓足悲歎不已。
秦叔寶在一旁勸道:“咬金,反正酒已經沒了,你現在不應該關心的是,如玉這丫頭怎麽開始學喝酒了?女孩子家家的,可不能養成這個壞習慣。”
“嗯嗯,二哥教訓的是!
我的美酒啊……”
……得,估計現在說什麽這位都聽不進去了。
而小杜平如蒙大赦,被程咬金放下之後,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小夥伴中間。
眾人都好奇問他,大胡子爺爺給什麽好吃的了?
小杜平一臉的不忿道:“什麽也沒有,他讓我去就是喝酒的,可是他的酒辣的沒法喝。”
“啊?喝酒呀?小孩子不是不能喝酒嗎?”眾人好生失望。
小杜平轉而對程如玉問道:“如玉姐,大家不是說好了,打死也不能說我們一起喝酒的,可你為什麽告訴大胡子爺爺咱們當初在東宮喝酒的事?”
程如玉一聽,氣得一拍桌子,直接雙手拎住了杜平的衣領怒道:“小杜平,你說說清楚,姐姐可是最講義氣的,什麽時候出賣大家了?我從來都沒跟別人說過,你敢誣陷我?”
額……這是怎麽回事?大胡子爺爺親口說的,是你告訴他的,杜平委屈道。
完了,程如玉和小萱萱對視一眼,同時明白了,東宮喝酒的事情暴露了,等著挨揍吧。
一眾賓客說說笑笑的,大鍋燉的魚湯也上來了,李二本來沒多在意,因為冬天吃魚,也就吃個新鮮勁,魚這東西,其實沒什麽吃頭。
可是當他喝到杜少清熬的魚湯之後,眼前一亮,刷新了他對魚的看法。
那奶白色的魚湯,喝在嘴裡如羊奶一樣滑而不膩,鹹淡適中,且幾乎感覺不到魚腥味,留下的純粹是鮮美。
李二不禁讚道:“史書記載,千年前就有魚膾宴風靡一時,朕以前也吃過禦廚的手藝,可跟今日這鍋魚湯一比,呵呵,天壤之別!”
“沒錯,少清真的有一手!”秦叔寶讚道。
李靖道:“老夫倒是覺得,冬季河面都被冰封,這個季節還能吃到新鮮的魚,這才是難得之處!”
一時間眾人對杜少清的手藝各種讚美。
杜少清卻感慨道:“可惜啊,舍弟千裡之外讓捎回這麽一點東西,還沒過癮呢,要是頓頓都能吃上這個該多好。”
尉遲恭道:“這有什麽難的?他們在東北鑿冰取魚,咱們依樣畫葫蘆,還不是隨時能吃?”
侯君集道:“哪有那麽容易?東北那邊冰凍三尺,能夠把魚兒凍在冰裡,咱們這邊江河湖泊只能凍住上面一層,魚兒還好端端在冰下的水裡遊著呢,所以平日裡,你見過冬季有吃魚的嗎?”
嘿,也是啊,那就沒辦法了,只能等開春冰雪消融了。
杜少清卻苦著臉道:“河面結冰倒是不耽誤捕魚,只是據我所知,基本上除了海邊之地,大唐已經沒有漁民了,大家都不敢捕魚,沒了漁民哪裡來的魚吃?”
“哦?這是為什麽?自古漁獵都是百姓生存的方式,難不成我大唐沒有漁民?”李二不解道。
杜少清看向了這位老嶽父,心說終於說到正題了。
“怎麽?嶽父不知?
這全都是因為一道詔令——大唐禁止吃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