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美美心裡一個“咯噔”,驀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有那麽一刻,她那兩世修煉出來的閱歷和見識,從而在面對任何情況時,都能從容淡定的身體也瞬間就繃緊——好想,現在,就離開!
然而,很快,顧美美就將心裡這抹不該有的情緒掐滅了。
眼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再說了,錯過今天這個機會,誰敢肯定,下一次,薛玲還會繼續坐在一旁,安靜地聽完她的絮叨,而不是一言不合就翻臉不說,還像對待羅清婉那樣,直截了當地將她攆出去?
那場景,想想,都特別難堪!
“是的,爺爺已經和薛爺爺提過這事了。”
薛將軍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原話,顧美美不知道,但,這並不妨礙她從顧參謀長那不太好的神情中,推測出一二來。
比如說:不僅薛家院子裡那些蔬菜瓜果,就連後山,也都是屬於薛玲一人獨有,與其繞過薛玲,和薛將軍這些所謂的“長輩”商談,到不如直接尋到薛玲面前,“鑼對鑼,鼓對鼓”,坦誠公布地談一談。
簡單地來說,這些東西,主導權都在薛玲手裡。只要薛玲不同意,那麽,不論薛將軍,抑或是薛家其它人,包括薛建平和杜秀英這對夫妻,也不能用薛玲的親生父母身份摻和到其中!
當然,這些,顧美美卻不會說出來。換了其它人,怕是會被顧美美那“說一半,藏一半”,沒有透露出重點的信息誤導,以為自家長輩已經同意了雙方的合作,而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
而,薛玲嘛?卻是歪著腦袋,佯裝認真地問道:“那麽,當時,我爺爺是怎麽回答的?”
“我不知道。”顧美美很是誠實地回道,對於薛玲並沒被自己話語裡的“陷阱”迷惑,進而落入自己的算計中這件事,不是不遺憾。不過,卻也知道,以她這半年多隔三差五就和薛玲見面閑聊一番的舉動,從中推測出來的薛玲真實性情來看,薛玲沒有這樣的反應,才不正常呢!
“但,我覺得,薛爺爺是讚同的。”
“覺得”這兩個字,可進,可退。
沒被拆穿,那麽,就擁有了薛玲這樣一個家世背景都不遜於她,甚至,說句不好聽的,因為薛玲那薛家五代單傳“小公主”身份,還擁有遠遠超過她許多底氣的同盟。
一旦被拆穿,那麽,就可以用“出發點是好的,但卻因為太過焦急擔憂,而一時不小心就會錯意”這類理由,將自己完美地摘出來。
對此,薛玲除了暗歎“套路”太多,還能說什麽呢?
不過,迎著顧美美那滿滿期盼中混合著希望的眼神,卻依然掩飾不住的算計,薛玲還是忍住了歎氣的念頭:“那等爺爺回家後,我跟他問問。”
“玲玲,你這樣……”顧美美搖頭,一臉的欲言又止,卻久久未能等來預料中薛玲的詢問不說,反還發現薛玲又繼續低頭品嘗起果汁糕點來,一瞬間,真得有想拍案而起,踹翻茶幾桌,再揮灑著淚水衝出去的念頭!
“你知道嗎?我爺爺每天早上六點起床,七點吃飯,八點就步行去軍區,直到晚上七點才下班回家,吃完飯後,就又出門了……”
“我每次看見他那雖依然挺拔,卻已經滿滿訴說著疲憊和滄桑的背影,就覺得心裡堵得慌。恨不得立刻長大,替他分憂。讓他也過上尋常人家那些六十多歲養花、下棋、釣魚的悠哉愜意的退休養老生活。”
“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所處的位置,注定他要將大部份時間和精力奉獻給國家,留給家人的,永遠是最少最少的。
偏偏,我們這些家人,不僅不能幫他分擔一部份,反還時常整出些事情來讓他幫著擦屁股。”“不過,我們一大家子都在京城,就算真出了什麽天大的事情,在一時半刻找不到爺爺的情況下,還能集思廣益,達到‘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的效果。 可,你們家呢?幾位叔叔都分布在全國各地,一年到頭,也不一定能見一次面。”
“這麽大的一幢樓,只有薛爺爺一個人住著,那種寂寞孤獨的感覺,你體會不了,我也體會不了,就連我們的爸媽叔叔阿姨們,也都體會不了。真要說的話,就像你來到京城,見到這座小院後,生出來的荒涼破敗、渺無人煙的感觸……”
表面看來,年紀一大把,卻選擇獨居的薛將軍,只能拿羨慕嫉妒的小眼神,默默地仰望左鄰右舍那和自己年紀地位相當的“夥伴”,在閑暇時分,一個兩個都過上了“含飴弄孫”的四世同堂的幸福安穩生活,確實讓人心生同情和憐憫。
但,不論薛玲,抑或是薛將軍本人,都不覺得有什麽!甚至,從某方面來說,這兩位,還挺享受這樣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獨居生活。
雖然,外間難免有些不明真相的人,亦或是自詡正義的人,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薛將軍和薛玲祖孫倆身上。不過,只要這些人不跑到他們面前來“絮叨”,那麽,不論薛玲,抑或是薛將軍,都會毫不猶豫地當這些傳言不存在,繼續過自己舒坦愜意的小日子。
不過,眼下,顧美美不知出於一種什麽樣的詭異心理,竟然跑到薛玲的面前提及此事不說,還用一種“你怎麽能這樣無情,這樣蠻橫,這樣無理取鬧”的仿佛看“智障”一樣的目光看著薛玲,就讓薛玲忍不住心裡的惱火,一拍茶幾。
那力道之大,連茶幾桌上擺放的茶杯果盤都跟著搖晃起來。
“顧美美,麻煩你有事說事,不要東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