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很多人失眠,比如說,林佼;很多人卻一夜無夢地睡到天亮,身體和精神都被調整到最佳,比如說,顧美美,薛玲;很多人摩拳擦掌,誓要在這次考試中,成就“打個勝仗”的完美翻身,比如說,羅清婉,顧珊珊。
如往常那般,薛玲一絲不苟地完成了晨練。
當然,真要說不同的話,那麽,就是這天,回到家的時候,薛將軍已經將粥飯包子饅頭等早餐擺放好了。
而,回到房間,衝了個澡,洗掉身上的汗水和疲憊,讓自己變得更加精神的薛玲,來到樓下,看到餐桌上擺放的一根油條,兩個雞蛋,嘴角抽了抽:“爺爺,你竟然相信這些?”
說好的南征北戰,殺敵無數的大將軍們,都不相信封建迷信這一套呢?
說好的這次考試,隨意發揮,只要成績不墊底到讓人不忍直視,就能直接被特招呢?
這樣的殷切期盼,真得,讓人壓力山大哪!
“我也覺得,沒必要這樣,不過,老顧說得對,這就是取一個好‘兆頭’……”薛將軍想也不想,就將這口“黑鍋”扣到了顧參謀長身上。就如同一時間裡,同樣面臨兩份這樣詭異早餐的顧美美和顧珊珊兩人,在看向顧參謀長時,也得到了一個同樣的回答般。
——老薛說,這是一個好兆頭!
在這一刻,薛玲和顧美美兩人,難得地心有靈犀了一回:“……”我信了你們的邪!
唯有生來就智商爆表,情商卻低得沒法看的顧珊珊,卻只是單純地以為這樣的做法,確實是薛將軍那樣一個行事不拘小節的人能做出來的,坐到餐桌上後,就埋頭吃起早餐來,毫不猶豫地無視了桌旁其它人看向她時那滿是期盼和希望的灼熱目光。
慢條斯理地用完一頓飽含老爺子愛意的早餐後,薛玲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看著坐在一旁,佯裝看報紙,其實,卻連報紙拿倒了都沒注意到,耳朵豎得高高的,眼角余光也偶爾會溜到自己身上來的薛將軍。
想了想,薛玲試探地問道:“爺爺,你要送我去考試嗎?”
“當然!”薛將軍起身,將手裡的報紙,丟回茶幾上,“這可是關乎你人生重大轉折的一場考試,我不送你,難不成,你還真打算自己一個人坐公交去?”
薛玲眨了眨眼,這個年代坐公交車的人少之又少,大多人出行,都會選擇走路或騎自行車。寬敞的馬路上,公交車如風馳電掣一般,瞬間就飆出去老遠,根本就不必擔心什麽“堵車遲到”的事情。
哪像後世,馬路上跑的都是公交車和私家車,幾乎看不到騎自行車的人。在車多人多的情況下,輕輕松松就將那些幾十年前修建好,在當時覺得非常寬敞的馬路塞得滿滿的,堵車的情況頻發。就更不用說,節假日和上下班高峰期,主乾道堵得車子半小時才能挪一小段距離,次乾道也慘受影響!回個家,原本只需要半小時的路,能生生折騰成四五個小時!
“報紙上說,這次,京城有近一萬人報名參加,所以,經過教研組好幾個小時的開會討論,決定臨時加開三次淘汰賽。今天,明天和後天,這三天,每天開考一次,最後,按照總成績和平均成績,取成績最好的500人進入初賽……”
“一萬人?”薛玲驚詫不已,“說來也奇怪,這次少年班招生考試,報紙上一直沒報道任何消息,今天,終於按不住了嗎?不過,京城竟然有這麽多人報考,該不會,有些學校是整個班級的人都報名了吧?”
“不錯!”薛將軍一臉的欣慰,顯然,很滿意薛玲能立刻就從這個數據中,推測出這個結論,“包括京大附中在內的幾所重點中學,都有差不多一千人報名。”
“也就是說,這次報名的范圍,涵蓋了小學四五年級到初三的所有學生?”
也是到了這一刻,薛玲才深切地
地體會到,這個年代,雖然,很多人因為那動亂的十年,而受到“讀書無用論”這種論調的影響,但,更多的人卻是理智的,清醒的,在痛苦期盼中,終於等來了推翻“讀書無用論”的機會。
就如去年那570萬人參加高考,隻錄取不超過30萬人,卻依然有大部份人沒有放棄,埋頭苦頭,準備參加第二年的高考。又如這次,少年班的招生考試消息才剛剛公布出來,就得到了全國各地廣大人民群眾的熱烈響應和實際行動上的大力支持。
“這樣看來,就讀京大附中的羅清婉,並不是走了林家的路子,才得到這個報名參考的機會……”
想到前幾天,顧美美特意跑到家裡來,以一種閑聊的姿態,提到此事,以及,植物們因為自己的叮囑,而特意關注羅家,從而了解到的羅家因此事出現的爭吵情況。
一瞬間,薛玲竟不知該同情原本想要算計羅清婉,卻反落入羅清婉圈套中的陳瑤,還是該感慨羅清婉確實是一個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姑娘,竟能一直忍受陳瑤的漠視疏離,或者,應該說是嘲諷嫌惡,羅排長的質疑和不悅,而一直按兵不動,直到這一天,全盤翻轉!
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整整半個月啊!
稍有不慎,就會影響到此次考試狀態!
“你林爺爺那人,才不會隨意摻和這種事情。”
薛將軍搖頭,並不打算告訴薛玲,哪怕到了現在,他依然不看好林佟和羅清婉這對。即便,林佟已經長殘了,不複他記憶中那懂事孝順,聰明機伶的模樣;即便,林家在婚嫁這一塊,從沒什麽“門當戶對”的說法;即便,林佟並非將要承襲林家重擔的長子嫡孫,可以隨心所欲地娶一個自己喜愛的人回家。
但,一切,都敵不過羅清婉那自私狠辣,唯利是圖的性子。
這樣的姑娘娶回家,先不說,林佟嫡親的大哥,長房嫡長孫林偉的媳婦兒能否壓製得住。單說,由羅清婉的為人處事中可以窺見的對宗族和家族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理念不認可的做派,就很難說,以後,羅清婉和林佟成婚生子後,會否生出沾染更多林家權勢的欲望。
家族內鬥,這是敗家的源頭,必需將一切的苗頭,趕在萌芽前掐滅。
“行了,不說這些破事了,考試要用到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薛將軍抬頭,看了看牆上掛鍾顯示的時間,再看向乖巧地坐在竹椅裡的薛玲,隻覺得心裡軟成了一團水:果然,還是自家姑娘最懂事又貼心,聰明又機靈,哪像自家那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兔崽子!
“好了。”薛玲拍了拍身上的斜挎包,“兩隻鋼筆、一瓶墨水、一隻鉛筆、一隻削筆刀、一塊橡皮擦……”
將自己準備的文具,全部念了一遍後,薛玲才在薛將軍那無語凝噎的神情中,慢悠悠地補充一句:“還有,準考證!”
“行吧!準備好了,就行了。”薛將軍抹了一把臉,起身,帶頭往院外而去,薛玲緊隨其後,遠遠望去,就像一隻小尾巴般。
祖孫倆在門口,等了沒兩分鍾,周援朝和馬國慶兩人,就開著吉普車到達了。
“周叔叔,馬哥哥。”薛玲衝兩人招了招手,笑嘻嘻地說道,“今天,麻煩你們啦!”
年紀最大的周援朝,先同薛將軍敬了個禮,然後,才溫和地看向薛玲:“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和周援朝一起行禮結束後,馬國慶才回了薛玲一抹燦爛的笑容。然而,因為那黝黑的膚色,所以,落到薛玲眼裡,就只是黑膚和白牙的鮮明對比。
不過,對薛玲來說,見識過薛志國四人那黑得有些慘絕人寰,在漆黑的夜晚,就能本色出演鬼片的黑白對比色後,再見到周援朝和馬國慶這種偏向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任何的震動了。
r /> 薛將軍和薛玲祖孫倆乘坐的吉普車,才開出軍區,上了公路,沒開出多久,就和從大院裡開出來的一輛吉普車相遇了。
坐在後面,看著窗外飛速往後掠去的景色,薛玲的眼前仿佛浮現出後世偶爾才能搜索到,更多的時候,只能在博物館才能見到的凸顯出一個年代明顯特征的黑白老照片般。
無意中的一個偏頭,恰好看見這一幕的薛玲,看了下車牌號碼,發現自己並不認識,也沒能從自己的記憶中找尋出來,就開口問道:“爺爺,那是顧爺爺的車嗎?”
“對!”薛將軍隨意瞟了一眼,緊接著,嘴角就浮現一抹混合了奸詐和狡猾的笑容來。雖然,很快,就顧及薛玲還在身旁,而迅速收了笑容,恢復到平日裡的那嚴肅刻板的模樣,但,卻依然被薛玲留意到了,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在心裡默念了幾遍“老小孩,惹不起”這類的話後,薛玲就準備收回目光。而,也是這時,她驀然瞪圓了眼!
“不是吧?!”
“怎了?”如果是薛志國等人,在薛將軍面前,膽敢這樣“一驚一乍”,薛將軍肯定會想也不想地抽出皮帶,或者,順手拿起一旁的掃帚,就攆著薛志國四人下狠手地揍一通。
而,換了薛玲嘛,不僅沒有這樣的想法,還迅速張望了一圈,以便能及時找出讓薛玲這個覺醒了“宿慧”,而在日常生活中慣常波瀾不驚的姑娘,也都震驚到不可置信的事情來。
“顧爺爺的車上,不僅有顧美美和顧珊珊,還有羅清婉。”薛玲揉著眼睛的手指,順勢滑到臉頰上,將自己那因為太過震驚,保持同一個動作太久,而顯得有些僵硬的面容搓揉軟了些後,才難掩心裡好奇地跟薛將軍求證道,“顧爺爺不是不喜歡羅清婉這樣包藏禍心的姑娘嗎?怎麽願意帶上羅清婉了?”
“這次考試,分了好幾個考場,如果羅清婉是以京大附中的學生身份報名的話,那麽,她肯定會和顧美美、顧珊珊分在不同的考場裡。難不成,到時候,顧爺爺還準備專車送羅清婉一趟?而,按照顧爺爺的做事風格,肯定會先送羅清婉這個‘外人’,再送顧珊珊這匹突然冒出來的‘黑馬’,最後,才送顧美美這個顧家傾舉族之力栽培的‘天才’。”
“如果,一切順利,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萬一,在送了羅清婉,準備送顧美美和顧珊珊兩人到考場的路上,出了點意外情況,比如說,大塞車,那,這造成的兩個人都沒辦法準時參加考試的後果,算誰的?“
“你這顆小腦袋裡,也不知道裝的什麽,一件簡單普通的事情,都能被你引申出這麽多後續來。”薛將軍嘴裡無奈地說著,然而,若,他的脊背不要突然就挺直,神情也陡然間就變得肅穆嚴謹起來的話,那麽,這番看似隨意之至的話,還比較有說服力。
“我知道,爺爺,你會說,這世間之事,哪來那麽多巧合。”薛玲挑眉,“但,真如此的話, 也就不會有‘無巧不成書’這種說法了。要不然,以羅清婉那平日裡進退有度的做事風格,哪會一大早就蹲守在顧家院子外,就為了蹭上顧家的車,一同趕往考場呢?”
“你怎麽知道,她不是守在院門外的?”話落,薛將軍就知道,自己一個不察,還是落入了薛玲的語言陷阱中。
果然,下一刻,薛玲就毫不猶豫地順杆子往上爬:“爺爺,你覺得,大院院門外,和顧家院外,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嗎?”
幸而,此時,吉普車已經停到了薛玲參加考試的考場外,薛將軍想也不想地攆人:“到了,你可以下車了。這次考試,不要有太大壓力,能過就過,不能過,我們再考其它學校,也是一樣的。”
“知道了,爺爺,等我凱旋歸來!”薛玲揮著手,那姿態,那神情,那語言,那動作,都演繹出一種“王者親臨”的霸道和張狂!
/> “這丫頭……”薛將軍笑罵了一句,心裡卻不免浮現一抹期許來。尤其,在周援朝和馬國慶這兩位那發自肺腑的誇讚薛玲的話語中,更是破天荒地覺得以薛玲的能耐,應付這樣一個小小的考試,還真是手到擒來,他啊,實在不必太過擔憂和煩躁!
“小周,在這附近,找個乾淨衛生的飯店或茶樓,我們去那兒喝茶閑聊會,等玲玲出來了,再一起吃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