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這件事情,一定有誤會,還請你們聽我說完緣由後,再確認是否要將我們一家人帶到公安局去接受調查。”
說到這兒時,王紅特意頓了頓,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她的眼前竟突兀地浮現薛玲面對一群沒什麽底線,更沒什麽廉恥觀的大媽嬸子們上門找茬的時候,只是用輕飄飄幾句話,就給人扣了一頂又一頂大帽子那幅“任世間萬物如何變化,我自巍然不動”的雲淡風輕的姿態。
“我知道,配合公安調查,是每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但,為何要配合這樣的調查,每一個公民,卻也有一定的知情權。”
“而,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要實事求是……不能放過一個壞人,更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包括張連長在內的一群公安們,臉上沒有絲毫的驚疑,仿若眼前這一個面對這般迫人陣勢,卻依然無所畏懼,侃侃而談的,是一個和自己等人年紀相當的大人,而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嬌俏可愛小姑娘般!
——完全沒有一絲“妖孽”級別天才的感慨!
王紅心裡的遺憾和扼腕一閃而逝,更有些憤懣和怨懟,不過,很快,她就將這縷情緒掐滅:“若我沒猜錯的話,叔叔,你們是聽了李剛、錢猛……他們的話,才會過來的吧?”
被王紅點到名字的,足有二十四人!其中,男孩子十四人,女孩子十人!
而,他們都是G軍區低中級軍官家的兒女!他們的父親,官職最低者為排長,最高者為營長!
外面圍觀看熱鬧的大媽嬸子們再次炸開了。
“怪不得,一大早,我就看見公安進了李排長家,原來是他們家大兒子整出來的事情!”
“我也看見公安進了錢排長家,但隻待了不到十分鍾就離開了,我還納悶呢!原來是為這事!”
“那方梅是誰?以前,我怎沒聽說過這個小姑娘?”
“不就是方營長家的小閨女嘛!聽說,之前,她被放在外公外婆那兒,去年才被方營長接了過來。這小姑娘平時也很少出門,你沒聽說過也正常。”
“那錢麗、於珊……”這位大媽,又一連問了剩下九個小姑娘的名字,而,旁邊幾位大媽,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將這些小姑娘的身份扒了個乾淨。
——這些姑娘的父親,官職最低為連長,最高為營長,母親或沒有一份正式工作,閑在家裡,或有一份讓人豔羨的正式工作,家裡少則有三兄弟,多則五兄弟,且巧合地都是自家唯一的女兒。故,雖算不上嬌養長大的,但,因為家庭條件很不錯,而沒受過多少挫折和磨難。
就有大媽忍不住地問出心裡的疑惑:“那些小子欺負人,倒還說得過去,但,這些小姑娘,不可能欺負人吧?”
“也確實……”
耳朵豎得高高,不敢錯過大媽們每一句閑聊話語的王紅,雙眼卻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面前這群公安,果不其然,瞧見他們臉上那抹不自然,心裡一定。
“方梅、錢麗、於珊……”
又一次點了十個小姑娘的名字後,王紅才在眾人那疑惑不明的目光中,慢吞吞地補充道:“叔叔,你們大概不知道吧?她們都是玲玲的‘好友’。她們和玲玲之間的關系,怎麽說呢?就是那種‘雖不是嫡親姐妹,卻勝似嫡親姐妹’,真正地‘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最最親密無間的關系。”
該說,薛玲哪怕“清醒”了,也依然那般地單純憨傻嘛?
不然,又怎會在打電話給薛將軍告狀的時候,
隻說了李剛和錢勇等人,卻連提都沒有提到方梅、錢麗和於珊等人呢? 果然,天無絕人之路,薛玲竟然留下這樣大的一個漏洞給她鑽!她若放過,那才是枉費了老天給予的大好良機!
“我不知道玲玲是否還顧念那份‘好友’情誼,而將方梅等人對她的欺騙辱罵行為給拋到了腦後。但,既然我照顧了玲玲三年,而,玲玲也發自肺腑地尊敬喜歡我,那麽,在玲玲已經被這些人的行為給傷透心,打算離開G軍區的情況下,我也沒必要再繼續替這些人瞞著了,否則,豈不是讓玲玲離開了,還一直身處被人誣蔑算計的境況裡?!”
“方梅等人許是得了家裡人的叮囑,而特意放下身段,與玲玲交好,但,其實,她們打心眼裡瞧不起玲玲。”
“不僅僅因為玲玲是眾所皆知的‘傻子’,跟玲玲一起玩,掉了她們的身價,更因為她們和玲玲一樣,也是家裡唯一的姑娘。偏偏,即便她們家裡再如何地疼愛她們,卻永遠不可能像玲玲那樣,得到家人最純粹的疼愛,所以,她們才會特別羨慕嫉妒怨恨玲玲。”
這兒說的,就是在家族遇到事情的時候,必需挑一個兒女出來承擔責任的時候,若是好事,就會毫不猶豫地考慮兒子,若是壞事,在絞盡腦汁也沒辦法推出去的時候,也就必然會將女兒推出來“擋災”。
這,也就是另類的“聯姻”法。
然而,這情況,放到薛玲身上,卻完全顛了個個兒!
比如說,在薛家,遇到好事,那眾人只會考慮到薛玲,遇到壞事,那麽,就是誰犯了事,誰去承擔。當這人承擔不了的時候,就會由同輩兄弟們一同承擔。若還是不行,才會交由父母們處理。最後,才會報到薛將軍這位被外人戲謔地稱為“定海神針”一般存在的大佬那兒。
王紅微微垂眸,掩住眼底的狠毒,說來,都是女兒身,憑什麽,就生生被分出一個“三六九”等?
別跟她扯什麽“前世因,今世果”,也別說什麽“投胎也是一門技術活”?
通通都是廢話!
“叔叔,你不會以為她們雖是被家裡嬌養長大的,但,父親是軍官,母親是文化人,就覺得她們家裡的教養很好,就算真不喜歡某個人,也最多只是隨口罵上幾句,再一起聯手排擠這人,根本就做不出多壞的事情來吧?”
“其實啊,我告訴你,薛玲身上那些傷,多是她們折騰出來的!這些年,每次,她們想到什麽好法子,就會用在薛玲身上,看薛玲因為她們的手段而吃苦受罪,然後,又打著關切擔憂的‘好友’旗號,從薛玲手裡騙來了薛叔叔和杜阿姨給她的零花錢和票。”
“我知道,你會說,以她們的家庭條件,她們根本就不將這些零花錢和票放在眼裡。可,叔叔,你知道薛叔叔和杜阿姨,每個月給薛玲多少零花錢嗎?”
說到這兒時,王紅特意頓了頓,舉起右手,伸出五根白白胖胖的手指,在眾人那驚疑不定的視線中,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測的淺笑來,不慌不忙地拋出又一枚炸彈來:“五分?五角?五元?不,你們都猜錯了,整整五十元!”
“嘶!”
眾人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五十元?
放在二十一世紀,不過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買幾隻冰棍的錢,就更不用說,如薛玲這般身份的二代了!
而,眼下呢?卻是七八年!物資奇缺,票證橫行的年代!
如王連長這般為部隊做出過“特殊”貢獻,被提拔為“尖兵連”的連長,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一百來塊。
而,普通的連長,一個月的工資,不過八十來塊。
就這,王連長一家的日子,也過得美滋滋。隔三差五,家裡就會買塊肉來改善夥食,每個月還會扯好幾塊布來做衣服。偏偏,這樣“大手大腳”地花錢後,到了月底,還能存下四十來塊錢。
可見,這個時候的錢,那購買力,真是杠杠滴!
若非如此,來自農村,沒有文化,也沒一技之長,只能待在家裡,做做家務,帶帶孩子的周嬸,又怎會不像家屬院裡其它的軍嫂那般“精心”地侍候分到的土地,而是隨便種一些白菜蘿卜小蔥之類的蔬菜,其它的菜都到附近的交易市場上去找老農買呢?
……
眼見圍觀的大媽嬸子們,正“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自己的看法,紛紛一幅義憤填膺的模樣,話裡話外都隻恨不得將薛玲和其身後所在的薛家貶到塵埃裡。偶爾提到方梅、錢麗和於珊等人時,雖也是一幅憤憤不平的模樣,但眼角眉梢間卻流露出濃濃的貪婪和算計,王紅就知道事情在朝自己的期盼預料中發展,微垂的眼底不由快速掠過一抹得意。
輿論是個好東西!
只要利用得好了,隨時都能讓自己置於不敗之地!
“叔叔,也許你們覺得我在說謊,但,我有這個必要嗎?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因為能從薛玲這個‘傻子’手裡,輕輕松松就騙到那麽多的錢和票,方梅、錢麗和於珊她們又怎麽會跟薛玲做‘好朋友’?”
“我知道,你們會說,這是因為她們的父母事先叮囑過,讓她們看在薛家的背景上,和薛玲這個‘傻子’交好,所以,她們才會和薛玲成為‘好朋友’。但,你們就真覺得,她們這些被家人寵壞的姑娘,會因為父母那番告誡,而將薛玲當成‘好朋友’?即便知道薛玲每個月都有五十塊零花錢和大量票據,也依然能不改初心?”
說到這兒時,王紅又頓了頓,臉上浮現一抹無奈來:“當然,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和方梅她們現場對質。再或者,你們讓人搜查方梅她們家,肯定能從她們家裡搜出大量屬於薛玲的衣服物品和薛家的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