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聽說了什麽?”
這回,薛將軍總算恢復正常了。然而,在他的腦瓜子飛快地轉動起來的時候,看向薛玲的目光也帶上了一抹“討伐”的意味。
“今天,除了顧美美,連秀珊姐和佩佩也都打電話給我了。”
薛玲忍住揉鼻子的念頭,在薛將軍面前,她絕對不能認慫。
即便,她承包後山這件事,打最初就沒遮掩過,因此,早早就暴露在羅清婉、顧美美和林佼這類有著特殊經歷的人面前。但,誰知道,不僅薛將軍從沒在和林將軍、王將軍等人閑聊的時候,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就連羅清婉、顧美美和林佼也都有意無意地幫著遮掩了一二。
到了如今這一步,只能感慨一句時也,命也,運也!
這般想著的時候,薛玲也掐滅了心裡那些猶豫不定,佯裝自個兒也被蒙在鼓裡一般“你知道,她們為什麽會跟私下裡約好了一般,齊齊打電話給我嗎?”
“你們這些小姑娘的想法,我們這些老人家哪裡知道?!”薛將軍小聲嘀咕了一句,然而,臉上卻快速地掠過一抹心虛。
——他好像、確實、大概、可能沒有跟林將軍和王將軍提到後山地契這件事?
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就罷了,而,這種比西瓜還要大的事情,易位而處,倘若換了他,也被人一瞞就是一年多,也難免在怒發衝冠,拍案而起之後,緊接著心裡就生出濃濃的悲愴和哀傷!
這人哪,很多事情,就不能深想。只因,這越想,就越發地忐忑不安,心亂如麻,整個人就跟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得閑。眼下,薛將軍也不例外。
“不行,我得找他們說個清楚!”
話落,薛將軍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屋內,徒留被風送到薛玲耳旁的這句話。
薛玲“……”
……
都說“坑人者,人恆坑之”,很快,薛玲就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諦。
“玲玲,你說,我三哥是怎麽想的?放著好好的悠哉愜意生活不要,非要削尖了腦袋,舉手對天發誓,要憑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新天地?”
“他腦子不會被門夾了吧?真以為離開了‘象牙塔’一般的校園,到了人心傾扎、腥風血雨的江湖後,還能像在大院裡這般,因為身份地位的緣故,而被眾人明裡暗裡地捧著敬著,隨便說幾句話,做幾件實事,就會被人吹成一朵花兒,繼續過以前那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順遂生活?”
……
薛玲伸手,輕撫臉頰,抹平那抽搐的嘴角,又不露痕跡地將額頭蹦出來的青筋一根根地按回去“佩佩,這些話,是誰跟你說的?”
才一個暑假,不到兩個月時間裡,林佩就由往常的溫柔乖巧、懂事貼心、軟萌可愛的“小天使”,突然間進化成了伶牙俐齒、滿嘴噴毒、氣死人不償命的“小魔王”,這中間,真沒出什麽差池?
雖然,她也打心底瞧不上林佟的做派,但,這一切,建立在她這幅稚嫩的殼子裡包裹的是強大成熟的靈魂上。而,林佩呢?今年才十歲,又是林佟一母同胞嫡親的幼妹。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對著她這麽個外人肆無忌憚地抱怨林佟,言談舉止間還滿滿的嫌棄、鄙夷和憎恨!
是的,憎恨!
這樣的情緒一閃而逝,連林佩自己都沒察覺到,卻清楚地落到了修煉木系異能後,就自動自發地開啟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能力的薛玲眼底,讓她心底驀然生出一抹警醒來。
正滔滔不絕,說到興致高昂處時,還忍不住手舞足蹈的林佩,猶如突然被按了暫停鍵的收錄機一般,猛地就卡殼了,臉上也破天荒地浮現一抹茫然遲疑來“大家都這樣說啊!”
大家?
雖然,每逢寒暑假,林家的姑娘都會被送到孔家,和孔家
的姑娘一起學習琴棋書畫,但,能在最短的時間裡,使出種種手段,最終,悄無聲息地影響到林佩性情習慣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而,這些人中,唯一會對林佟有著捉摸不定喜惡感的,也唯有林家長房三姑娘,也就是林佩的嫡親三姐林佼!
——那是一位疑似“穿越女”的姑娘!
雖然,心裡有了懷疑對象,但,在薛玲準備勸說林佩,讓她以後遠著些林佼的時候,卻又在抬頭看向林佩,和林佩那雙雖透著疑惑茫然,卻依然能倒映出自己身影的澄澈眼眸,撞了個正著的刹那間卡殼了。
說來,林佩確實將她當成了好朋友,但,其實,她卻隻將林佩當成一個乖巧貼心,值得多疼愛幾分的鄰家小妹妹來看待。
偏偏,不論林佟,抑或是林佼,和林佩都是血親骨肉,真正意義上的“血濃於水”。而,她呢?就血緣關系來說,不過是一個外人。
更何況,自古以來,就有“清官難斷家務事”的說法。
就算林佟性情暴躁,直率衝動,是個不需要多加提防和戒備的土著男,但,別忘記了,羅清婉這位“穿越女”早早就和他綁在一起。那麽,誰敢肯定,羅清婉就不會在嫁給林佟後,本著算計甚或是膈應她等種種想法,而不遺余力地攛掇起林佩來?
而,林佼呢?和羅清婉一樣,同樣有著特殊的來歷,又同樣對她心懷怨恨和嫉妒。那麽,誰敢肯定,林佼就不會利用自己和林佩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妹身份,在林佩耳旁說一些意味不明的話呢?
如此一來,誰敢肯定,等到林佩成年後,再次回憶起少年時期的那些過往和記憶,就不會覺得之所以會走到“兄姐離心”的境地,全因她隱於暗處挑撥離間,從而對她心生怨念,最終拔刀相向?
人心是這世間最複雜難懂的東西,她不願意去賭,也不想去賭。並非她拿不出賭資,也並非她不戰而降,而是實在沒這個必要。
“佩佩,這些話,你和叔叔嬸嬸說過了嗎?”
是的,這就是薛玲想出來的應對法子。
——有什麽比得上父母這樣的身份,更方便教導自家兒女呢?
尤其,在林佟、林佼和林佩這三位,都是嫡親兄妹的情況下!
“啊?”林佩眨了眨眼,有些摸不著頭的茫然,“我為什麽要跟他們說?他們每天從早忙到晚,一天下來,也就一大家子人吃晚飯的時候才能見到他們。等吃完飯,他們就又去忙了,我還小,沒辦法替他們分擔一二,也不能拿這些小事去打擾他們吧?”
“不。”薛玲搖著手指,笑得一臉的意味深長,“佩佩,你要知道,對父母來說,兒女才是他們最看重的。尤其,你們這次去孔家,一去就是兩個月,你就不想跟他們說說在孔家生活時,遇到的各種有趣的事情嗎?”
“我記得,你曾說過,嬸嬸自從嫁到林家後,最近一次回娘家,也是六年前。孔家是生養她的地方,那兒一定留下了她許多美好的回憶……就連那些曾經爭執吵鬧的過往,現在回想起來的時候,都忍不住悵然……”
勸說林佩的同時,薛玲也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摘了出去,心裡卻忍不住暗忖怎麽變成了一個“愛操心”的老阿姨了呢?她明明還很年輕啊!
話雖如此,然而,薛玲卻甘之如飴。
只能說,這,大抵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緣分吧?畢竟,前世今生,她的身邊也曾出現過無數個比林佩更天真單純,更乖巧懂事,更軟萌可愛的姑娘,可,卻沒一個人讓她生出過疼愛和照顧之心!
不過,薛玲什麽都推敲琢磨到了,就是沒料到,那位林家長房夫人,也就是孔家女,一顆心竟然真偏到天邊去了!
“噗!”
“咳……”
伴隨著“噴茶”的動作出現在客廳裡
,劃破了那一室寂靜的,就是那一陣嘶心裂肺的咳嗽聲。
偏偏,即便薛玲生生將一張白皙的臉龐憋成了通紅,澄澈的眼眸裡也蘊滿了控訴和哀怨,然而,薛將軍卻不為所動,甚至,還搖頭擺手地感慨道“嘖嘖嘖……連這麽件小事都大驚小怪成這樣!可見,現在的年輕人哪,一個兩個的都是溫室裡嬌養出來的花朵,經受不起外界一丁半點的風吹雨打……”
“確實。”薛玲快速地運轉了一圈木系異能,溫暖又純粹的能量緩緩地流淌過全身,修複了那因為瘋狂的咳嗽而略有些乾澀疼痛的喉嚨,“我們這些小年輕自詡‘初生牛犢不怕虎’,卻因為閱歷和年紀等原因,而導致為人處事上有些‘顧頭不顧尾’。哪能和你們這些‘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為人處事更是無可挑剔,人人敬仰膜拜不已的老前輩們相提並論呢?”
薛將軍微抬下巴,嚴肅的面容也變得柔和起來,有那對他知之頗深的人在這兒,比如說,林將軍和王將軍這兩位,就能敏銳地察覺到潛藏在他心底深處的得瑟和驕傲。
當然,現在,又添了一個“披著嫩羊羔外皮,內裡住著一隻狐狸”的薛玲。
就如眼下,薛玲就挑眉,露出一抹滿是奸詐和狡猾的笑容來“對了,不知您老有沒有意願出一本自傳,向世人介紹您老這一路走來所經歷的風風雨雨,分享自己為人處事的經驗和閱歷,讓每一個買下這本書的人,每一次的閱讀,都能生出新的人生感悟呢?”
“啥意思?!”
薛將軍一臉的懵圈,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們剛才談論的是什麽?好像是林家長房“三天一大吵,一天一小吵”的事情吧?怎麽突然就“歪樓”到了出書上去?
這,真不是對他們這些信奉“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無濟於事”的武將們的一種無聲的嘲諷和譏誚?要知道,他們向來瞧不上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風一吹就能吹跑,完全沒法給人安全感的文人!又怎麽可能跟那些自命清高,實則卻酸不拉嘰的文人一樣自吹自擂,寫什麽自傳?!
薛玲攤手,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然而,眼角眉梢間分明流露出“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的意味。
薛將軍隻覺得手癢癢的,想打人。可惜,眼前這個逮著機會就“皮一下”的小姑娘是自家五代單傳的“小公主”,真正意義上的自家人實力寵出來的。所以,能怎麽辦呢?也只能繼續在心裡念著“忍字頭上一把刀”啦!
“爺爺,我聽說,孔阿姨所在的孔家,是那位名傳千古的大聖人嫡系後代,真正傳承了千年的門閥世家。這樣一個注重自家子弟內外兼修的家族培養出來的姑娘,不論眼界心胸,抑或是為人處事之道,都遠非咱們這些普通家族能想象的……”
薛玲向來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眼下,也不例外。當然,她絕不承認,之所以如此,和她暗搓搓圍觀林家八卦看戲的心態有關。
尤其,這場熱鬧的“導火線”還是林佟和羅清婉這兩位呢!真正的“人不在京城,京城卻到處都有他們的傳說”!
“……所以,爺爺,你真沒聽錯?孔阿姨真得不由分說地罰了林伊、林佼、林侗和佩佩四人?就為了給林佟這個她唯一放在心尖尖上疼愛的小兒子出氣?還特意派人南下s市尋找林佟和羅清婉,想要在人生地不熟的s市給這兩人撐腰?”
“你爺爺我又不是老糊塗!”薛將軍不軟不硬地懟了回來,沒辦法,誰讓薛玲竟敢當著他的面,就這般質疑他呢?
“爺爺,你知道,我這人口笨舌拙……”薛玲一臉賠笑地解釋道,就差沒指天對地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懷疑薛將軍昏聵糊塗,而是確實不擅言詞,才會於不經意間就說錯話,得罪人,拉足了仇恨值。
薛將軍隻覺得牙齦一陣酸
疼,就薛玲這和人閑聊幾句,就能摸透對方性子,從而有所針對地閑聊八卦,真正達到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境界的人,還敢說出這樣一番大道凜然的話來!
真是……無恥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