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佟的面容漲得通紅,猶如一隻被人掐住脖子,正拚命掙扎,卻被人死死按住的鴨子一般,徒勞無功地瞪著薛玲,一幅恨不能將薛玲這個心腸惡毒的姑娘生吞活剝了的模樣!
而,按住林佟,或者,應該說是“安撫”住林佟的,正是羅清婉。
其實,如果不是場合不對,羅清婉才不會做出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來呢!真要說的話,她更擅長在林佟為難薛玲的時候,站在一旁煽風點火,呐喊助威!
事有輕重緩急……
這般寬慰勸說自己一番後,羅清婉總算將滿腹翻騰不息的憤怒和不甘等情緒壓下去,輕拍自己額頭:“玲玲,瞧我,光顧著和你閑聊了,竟然還沒恭喜你的後山試驗點,取得了圓滿成功!”
“謝謝。”提到“後山”,再結合,上個周,顧美美離開時有意無意的“提醒”,讓薛玲立刻就明了羅清婉今天的來意。
顯然,察覺到薛玲和顧美美之間,並非自己想象中的“相殺”仇敵關系後,羅清婉也不打算再繼續藏著掖著,以免在薛玲這個“知情者”面前貽笑大方了,直截了當地提出自己的請求:“玲玲,我們合作吧!”
“我知道,你是一個有野心的姑娘,不會滿足於一座小小的後山。但,這承包的山地多了後,栽種出來的蔬菜瓜果,總要有個最快的出貨渠道,才能避免各種意外情況下遭受到的極大損失……”
比如說,一場狂風暴雨後,那些來不及采摘的蔬菜瓜果,就大多會被吹落到地上,傷痕累累。這樣一來,保質期大大縮短。就算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能送到軍區大院,剩下的一小部分,也能拉到市場上賤賣了,但,說到底,又能在短短幾天時間裡,消耗掉多少呢?
退一步來說,就算從栽種到收割都特別順利,但,以薛玲在栽培植物上獨特的能力,種出來的蔬菜瓜果,質量和味道這些就暫且不說,單單產量,就絕對是正常蔬菜瓜果的數倍。如此一來,不就容易造成貨源上的積壓?而,不能在正常的蔬菜瓜果保質期內,將這些東西消耗掉,不僅會造成極大的浪費,還將出現讓人怎舌不已的巨額虧損!
薛玲頻頻點頭,都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而,羅清婉能想到這些,證明她在來找自己之前,確實做了充足的功課。
這,也正是各大果園和農場主必需考慮到的與龐大利益相伴的風險。
可惜,對於薛玲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謝謝你的提醒,不過,目前,我暫時沒有和人合作的打算。”
“玲玲,你先不要這樣快就回答我。”
說來,羅清婉並不意外會被薛玲婉拒。但,真聽到這個答案了,卻又覺得心裡特別不舒坦——那種自認命定“女主角”,卻迫於現實壓力,而屢屢放低身段,紆尊降貴地請求對方,卻打最初,就沒被對方放在心上的憤懣和怨懟這些情緒,也無法遮掩住的濃濃不甘和難堪!
“這樣的大事,我覺得,你應該慎重一些,不要隨隨便便就做決定。最好,能回家和薛將軍商量下。畢竟,他們這樣的老江湖,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飯還要多。‘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又萬萬不能做’的道理,那都是心裡門兒清的呢!”
話,點到為止。然而,羅清婉敢肯定,薛玲絕對聽進去了。為了避免薛玲再一次斬釘截鐵地拒絕舉動落了她的臉面,於是,不待薛玲回應,她就又毫不猶豫地岔開話題。
“玲玲,你知道嗎?我特別喜歡這個時代。”羅清婉露出一抹比外面的陽光還要明媚燦爛,卻又帶上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韻味的笑容來,“每一天,都有著翻天覆地,日新月異,鬥轉星移的變化……”
既然“穿越”而來,真正地站在巨人肩膀上,又怎能不在這個時代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成為後來人
每每提到的時候,都一臉豔羨敬仰欽佩的“弄潮兒”呢?
“機遇總是留給有所準備的人。而,我相信,自己會是那個抓住身前觸手可得機會的人。你呢?”
“祝你,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薛玲順勢接話,並不吝嗇地送出自己的祝福。好聽的話,人人都愛聽,哪怕,世人皆知,這番話裡“三分真來七分假”,可,那又如何呢?
“人如果沒有夢想,那和條鹹魚又有什麽區別?”羅清婉幽幽地說道,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薛玲,生怕錯過薛玲臉上任何細微情緒的變化。
可惜,她,再次失望了。
因為,薛玲只是思索片刻後,就感慨道:“這句話,讓我想起了有名的‘做人難,人難做,難做人’。可惜,也不知道是誰率先說出來的,蘊含了無數的為人處事之道。我每一次的琢磨,都能生出新的想法來。而,每一次的想法,都有所不同。”
雖然知道自己多半會做無用功,甚至,還為此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然而,真要讓羅清婉接受薛玲沒有“穿越”,也沒有“重生”,純屬機緣巧合之下,才提前五年就化去了腦裡的血水,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這擁有兩世記憶和閱歷,和單純地土生土長,隻擁有一世記憶和閱歷的人,有著最本質的區別。
更何況,薛玲還是一位“天才”呢!
——真正有背景、有實力、有地位的妖孽級別天才,不論是否屬於“商智商,低情商”這類人,但,真狠下心來的話,論整治人的手段,可不是她這種借著兩世記憶偽裝出來的天才能媲美的!
“你就不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很熟悉?熟悉到你能想起些其它的東西來?”
薛玲眯了眯眼,到了這個時候,如果她還能不知道羅清婉暗地裡打的“算盤”,她也就枉活了兩世了!
“這句話,確實有意思。”薛玲歪了歪腦袋,佯裝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眼角余光卻留意到羅清婉那陡然間就屏氣凝神,正襟危坐的緊張模樣,不由得輕笑一聲,搖頭,“不過,我確實沒聽說過。”
“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應該因為這句話,想起一些東西來?”
“我就是在圖書館看到這句話,覺得挺有意思,就想問問你有沒有見到過,或者,聽人提到過,沒別的意思。”
羅清婉訕笑地解釋道,能說,在和薛玲屢次的鬥智鬥勇中,都敗得鼻青臉腫的她,有些懷疑薛玲和自己擁有一般無二的來歷,所以,不僅提前恢復了神智,還意外地成為了眾人一致推崇的“天才”?
“對了,這次暑假,你有什麽安排嗎?”
“看情況再說。”薛玲給了羅清婉一個模凌兩可的回答,“你呢?”
“我們想趁年輕,到全國各地走走看看,近距離地欣賞並感受一下祖國的美好河山,體會一下當地獨特的風土人情。”羅清婉挽著林佟的胳膊,將腦袋倚在林佟肩膀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來。而,林佟也伸手,攬住羅清婉的肩膀,和羅清婉深情對望。
猝不及防之下,被喂了一大碗狗糧的薛玲:“……”
……
薛家
薛將軍坐在客廳裡,埋頭翻看報紙,一幅認真研究時事新聞的模樣。實則,隔三差五,他就會抬頭望向壁鍾,就差沒將“心神不定”這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不過,在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後,薛將軍就以一種很是隨意的姿態,將手裡的報紙翻了個面,眼角余光掃向進到屋內的薛玲,漫不經心地問道:“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晚?”
“唉~”薛玲攤手,聳肩,一臉的無奈,“沒辦法,誰讓我太受歡迎了。才剛剛走出校門口,就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守在那兒,也不知道守了多久的羅清婉和林
佟這對戀人堵了個正著。”
“當時,他們口口聲聲說有事情要和我聊,卻又嫌棄學校附近的普通飯店太低檔,上不了台面,非要將我帶到那間最高檔、最奢華的飯店裡。大手一揮,就點了大半桌子的菜,又很是殷勤地勸我多吃一點……撐得我,到最後,都是扶著牆出來的,還特意讓馬哥哥在門口就放我下車,一路三挪地挪到家裡後,才覺得肚子舒坦了一些……”
話落,薛玲還不忘記走到廚房裡,為自己沏了一杯消食茶,不等端到客廳裡,就“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後,才長舒了口氣:“爺爺,都說‘寧做飽死鬼,也不做餓死鬼’,可,要我說,說這話的人,絕對沒體會過那種吃東西吃到撐到喉嚨裡,還要強製地往裡面塞,根本就不敢張嘴,生怕下一刻就會吐出來的痛並快樂著的滋味!”
“劈裡啪啦”一番抱怨的話,讓薛將軍嘴角抽了抽:“又沒人將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將整桌的菜吃下去!”
所以,落到這種撐得快翻白眼的悲愴又淒涼場景,可不就是自找的嘛!
再說了,就薛玲這“裝,也裝得不像”的模樣,實在太假!假得連他都不忍直視了!!
“不吃東西,我就得和他們閑聊。但,你覺得,我能和他們找到幾個聊天的話題呢?”薛玲癱在椅子裡,捂著額頭,擺手道,“這酒桌文化,真是能害死個人!以後,我再也不和這些‘三觀不和’的人去吃飯了,那滋味,不是一般的痛苦!和他們在一起,再珍饈美饌的東西,都如同嚼蠟,還會像今天這樣,吃著吃著,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你還懂‘酒桌文化’?”薛將軍抬手,將額頭蹦出來的青筋,一條條地按回去,心裡卻滿滿的無奈,“就你們三個未成年?喝過酒嗎?”
“當然!”這話,薛玲沒摻假。畢竟,羅清婉是“穿越女”,而,她卻是“重生女”。這一世,雖然兩人還是個未成年,但,上一世,卻是已經在社會這個大染缸裡修煉了數年的“老江湖”,哪能沒喝過酒呢?
至於林佟?
雖然,他今年才7歲,卻從來不是一個“乖孩子”,普通少年曾經歷過的“抽煙喝酒打架”這些代表行為的叛逆期,那是到現在都還沒結束。就目前情況來看,怕是再過五年,都不一定能結束呢!
“爺爺,上周,顧美美過來找我買蔬菜瓜果的時候,曾提到過羅清婉準備擴大工廠的生產規模,以及,在全國各大城市鋪設直屬店鋪這個消息。我今天和羅清婉閑聊了幾句,就探出羅清婉確實有這個打算。”
“你說, 她究竟是怎麽想的?”
在“改革開放”的理念剛剛提出來,全國人民都在摸著石頭過河的情況下,逮準機會,悶聲發大財不好嗎?非要一次又一次地成為那隻“出頭鳥”,真不怕還沒蹦達到最高處,就被蜂擁而至的獵人給打下樹來?!
薛將軍眉頭微皺,打定主意,回頭,就要提醒下林將軍,以免羅清婉蹦躂得太過歡快,最終,不僅毀了林佟,更將整個林家拖入泥潭,臉上卻並不顯露分毫的擔憂:“你們這些小年輕的想法,我們這些老頭子哪裡知道?”
“嘖。”薛玲撇嘴,“是誰經常在我面前說‘老當益壯’,又是誰天天將‘吃過的鹽,比我們這些年輕人吃過的米還要多’這句話掛在嘴旁,當成了口頭禪啊?!”
“怎了,不服氣?”薛將軍捋著袖子,一幅隨時準備拎起薛玲的衣領,就將薛玲拽到訓練場上操練一番的舉動。然而,事實上,以他對薛玲那“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溺愛程度,這般做派,沒有任何的威懾力。
“我錯了,這就回房閉門思過去!”薛玲卻“很上道”地低頭認錯,反正,該說的事情,她已經說啦,那麽,何必繼續待在客廳裡,和薛將軍玩什麽“大眼瞪小眼”的無聊遊戲呢?
?
薛將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