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都督,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啊。”
孫傳庭頗有些憂傷地說道。
“你這話說的就過分了,五品郎中升正三品右侍郎,原本兵部衙門擺弄文稿變成統帥二十萬大軍,你這不是應該感謝我嗎?”
楊信說道。
“守誠老弟,我們既然兄弟相稱,那我就說的乾脆一些,遼東這場敗仗恐怕你很清楚是怎麽回事,而且不只是你我,朝廷多數都清楚,包括孫愷陽,那我去了能做什麽?
嚴肅軍紀和熊飛白一樣控制吃空餉?
那我說不定哪天也和熊飛白一樣背後挨子彈。”
此時的遼東眾將膽子更大。
畢竟熊飛白時候他們的實力比如今小的多。
但目前個個都坐擁數千精銳,賀世賢坐鎮沈陽三年多了,手下帳面上四萬實際上一萬,光義子收了幾百,全都是除了他的誰也不聽的。祖大壽部帳面兩萬實際上七千,全是恍若家奴一般,主要軍官全是跟著他爹的那些遼西武將後代,同樣也只聽他一個人的。
剩下那些將領哪一個也養著上千家丁,吃著空餉日子過得悠然自在,他們沒有人在乎野豬皮出來攻城略地,他們在乎的是野豬皮不出來。
高第為何縱容他們?
他也怕自己哪天出去突然遭遇建奴被亂箭射死。
面對這樣一幫驕兵悍將,與其冒著生命危險管束他們,還不如乾脆同流合汙縱容他們,這樣他們還能聽話,左右野豬皮也就是出來搶掠一下還得撤回,真正要是野豬皮想在外面不走,他們這些人也不答應。這種事情邊鎮武將玩了幾百年,都是熟門熟路的,咱們大明也不只一個熊飛白死於背後的子彈,敢擋他們財路的無非幾個死士而已,他們手中又不缺這樣的。
那麽我去豈不是往火坑裡跳?
或者我可以跟高第學,那樣倒是能混一個各軍愛戴的好名聲。”
孫傳庭說道。
“你可以帶著新軍去。”
楊信說道。
“新軍?”
孫傳庭說道。
“對,帶著孫元化那支新軍,他的兩萬新軍已經成軍,正好該到戰場上檢驗一下了,你去之後先找個吃空餉最狠的開刀,比如說賀世賢,重新對他部下進行整理,他敢反抗就用新軍鎮壓。
然後要其他各軍自己重新上報人數,根據他們上報人數,對各軍進行檢查,那些臨時抓了充數的一概撿出來,最後重新給他們定一個核實後的員額。但也不是非要實數,還是得給他們留出一定余地,吃空餉也不是不讓他們吃,可吃到四分之三就過分了,遼東帳面上二十萬大軍,怎麽著也得有個十五萬才行,最低也不能低於十四萬。
目前有多少?
加起來過沒過十萬?
賀世賢這樣一年要上百萬,七成進自己腰包的絕對不行了。
至於你所擔心的也好辦,你可以明確告訴他們,如果你在遼東出了什麽事,那我就向陛下請旨來做這個遼東經略,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麽是悔之晚矣,他們應該不會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吧?”
楊信說道。
孫元化的新軍已經真正成軍。
全軍兩萬人,而且包括了三千騎兵,剩余按照楊信的建議,以旅營哨為編制總計四個旅,每個旅四千人,同樣分四個營。不過他仍舊沒舍得扔掉戰車,畢竟他也知道自己的士兵沒有蕩寇軍的勇氣,所以這些營還是以戰車為核心,每個營就是一個戰車方陣。
實際上他還是向戚家軍的戰術靠攏。
戚繼光的戰術是最適合明朝情況的,孫元化怎麽改,只要他足夠聰明都得向戚繼光化靠攏。
其他人也一樣。
不只是新軍撿起戚繼光的兵書。
就連王象乾,高第這些人,其實也默默撿起戚繼光的兵書,把他們的軍隊改革向戚繼光化發展,畢竟他們也看出明軍目前最大的問題,其實就是大兵團野戰能力的缺失,而戚金的浙軍已經證實了,戚繼光化是恢復明軍野戰能力的最有效手段,那當然要把這一套撿起來。
不過孫元化還是額外訓練了這些士兵在沒有戰車情況下的作戰方式。
以備萬一嘛。
排密集長矛陣和火槍輪射又沒多大難度。
額外訓練士兵這樣作戰以備萬一,但真正戰場上還得靠戰車。
不過相比起戚繼光的戰術,孫元化的新軍更加重火力化,弗朗機的數量大幅減少了,但略微減小後的斑鳩銃大幅增加,成為最主要的火槍,另外給每個旅都配備了專門的炮隊,而且跟楊信學習全是三磅炮,部分從楊信的炮廠購買,部分在工部鑄造。
但在軍直屬了一支重炮營。
而且混編了大小兩種紅夷大炮,大的相當於九磅,小的相當於六磅。
這支新軍除了成本高點,目前來講沒什麽毛病了,而且軍餉充足士氣也還算可以,肯定不能和蕩寇軍比,但相比起遼東各軍來說,差不多也能算中遊,但真比起那些家奴,這個是肯定比不上的。
家奴軍的確不適合大兵團作戰,但家奴軍真打那是真生死與共,這一點上國家軍是肯定比不過私軍的,單獨一個哨對上兩百家奴軍肯定頂不住,但真正大兵團野戰就不一樣了。
他們對上建奴還不知道會是什麽結果,但鎮壓那些驕兵悍將已經足夠了,兩萬新軍足夠保證孫傳庭在遼東想抓誰就抓誰。
然後逼著這些家夥縮編。
以縮編來減少軍費。
“那倒是可以。”
孫傳庭說道。
很顯然他就等楊信這個保證。
他知道去遼東不是好差事,真心整頓各軍,那就有做下一個熊廷弼的危險,不整頓繼續放任,哪天再有一場敗仗也會像高第甚至像楊鎬一樣至今在監獄。
“我覺得你也有點虛偽,你隻說那些將領吃空餉,卻沒說那些空餉最終到到了哪些人手中,同樣你隻說高第多麽為難,卻不說高第在遼東一年撈了多少。”
楊信說道。
孫傳庭尷尬一笑。
“你怕的不是那些將領,因為你手中有尚方寶劍,你怕的是自己整頓吃空餉問題,最終激怒了後面那些跟著分贓的人。那些將領的明槍好對付但另外一些人的暗箭不好躲,遼東一連換了三個經略,一個至今還在詔獄一個橫死戰場,一個罷官回鄉,你怕去了以後自己不知道會是什麽下場。
但如今這些人的確過分了.
我不在乎他們吃多少空餉,可一個底線他們必須得保證,海蓋二州被攻破,百姓死亡逾兩萬,士兵陣亡近萬,另外還有兩萬多百姓被抓去當奴隸。
他們是不是很無辜?
僅僅因為一些人要撈錢,要玩寇自重,就害得他們家破人亡,這是不是很過分?
撈錢可以。
但一個底線必須守住。
他們的去保衛遼東的,那麽他們就必須盡到自己的職責,連自己的職責都盡不到還想撈錢,這天下沒有那麽便宜的事。楊某把自己變成天下公敵,人人切齒欲弄死的奸臣,就是為了在不加遼餉的情況下保證遼東的安全。
但我辛辛苦苦撈錢不是給他們中飽私囊的。”
楊信說道。
他就是要借著孫傳庭的口,給那些寄生在遼東戰場上的寄生蟲們一個警告,告訴他們楊都督很生氣,楊都督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如果再不克制一下,那時候就該楊都督拎著鍘刀一樣的尚方寶劍上場了。
孫傳庭也無話可說,他當然清楚這些,但作為一個文官,一個這個體系中的成員……
他也很無奈啊!
“盧象升怎麽樣了?”
楊信說道。
“他能有什麽事,無非就是些禦史彈劾而已,要不是他動作快,建奴就追著那些潰兵殺進牛莊了,那裡囤積著三十萬石糧食,光新運到的紅夷大炮就四十多尊,要是落在建奴手中可就麻煩了。
這次要不是高第戰場上丟棄十幾尊紅夷大炮,野豬皮還不至於攻破蓋州,這些人真就像你習慣說的全是豬隊友。
至於盧象升,他是名聲太盛,招人嫉恨了,故此借著此事給他抹黑而已,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因此受罰,但卻可以借此把他描述成畏敵如虎坐視友軍覆滅的懦夫, 這樣也能讓一些小人得意一些。”
孫傳庭說道。
這倒是真的,這一科盧象升打臉的太多,作為南方人他打臉了所有北方士子,作為騎射考核第一他又讓後面那些被拋的太遠的南方士子更像是笑話,結果雖然他名氣的確因此壓倒其他所有士子,但卻讓南北士子一致對他心懷嫉恨。而這些人在都察院都有自己的鄉黨,慫恿幾個禦史抹黑他一下發泄自己陰暗的心理,可以說是正常操作了。
“他是兵部主事,留在那裡也沒什麽意思,倒不如把他也扔到遼東,乾脆讓他跟著你去讚畫軍務吧!”
楊信說道。
“楊都督,你這屬於干涉朝政啊!”
孫傳庭無語地說。
“哈,你們能像我這樣出去半年拉著一船銀子回來,你們一樣可以像我一樣干涉朝政。”
楊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