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舒婉這個帶路黨,幾人不費吹灰之力就繞過了武都這個體量已經相當龐大的城市。
站在高處遠遠的望了一眼,蘇安然等人便看到了圍繞著武都這座城市的四面城牆外已經築起了一大片的營帳,或許因為時日久遠,這些營帳已經從白色變成了灰色,而且場地的管理也相當的雜亂,為此武都甚至不得不排出大量的士兵在城外這些區域進行巡邏,尤其是到接濟派粥的時候,甚至需要出動好幾支全副武裝的隊伍。
泰迪和蘇安然兩人,對此看得是連連搖頭。
站在未來人的角度看,這麽大一片營地居然沒有做好排汙渠的規劃安排,這必然會導致細菌的滋生。而且對於這麽大一片營地的人力也沒有任何安排,只是派出士兵進行基本的治安維持,而且士兵人數還不多,這些全部都是不合格的表現。
而站在泰迪的角度來看,他或許能夠總結出來的內容不多,但在細節程度上卻絕對要比蘇安然懂得多。
他已經問過舒婉關於武都附近的情況。
據說最近十數年來對武都附近都有陸陸續續的騷擾,但破壞力度不大,而且興朝野戰能力並不強,根本不敢外出接戰,只能依靠城鎮的“限真禁法”來抵禦侵襲,但總會有一些村民被收買,從而破壞自己的家園,所以就導致了武都附近村鎮在這十多年來都陸續有流民入城避難。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今年開春後,武都附近的村鎮突然遭遇重創,導致了大量的流民產生。
而由於不敢也無法野戰的緣故,所以武都就只能采取防守政策,先將這些難民接收過來再說。但因為缺乏合理的規劃和安排,自然也就導致了如今這種相對尷尬的局面——雖說這些難民基本都已經餓得沒有力氣鬧事,而且他們也卻是打不過那些巡邏的士兵,畢竟營地的范圍還處於武都的限真禁法大陣范圍內。
但泰迪卻是知道,禍亂的根源從十幾年前就已經埋下了,對方只是利用修士的悠長壽命布了一個十多年的局而已。
而這個局,估計也就將在今年收網了。
當天氣開始徹底轉冷後,以武都目前的境況根本無法提供能夠容納數十萬人的過冬衣物,只要這片營地死上三分之一,暴亂就是必然的結果,那個時候就不是這些巡邏士兵能夠鎮壓的事了。而如果武都出動軍隊鎮壓的話,那麽只要把這裡的事情傳播出去,整個興朝的基層都會被徹底撬動。
畢竟當初興朝的建立,就是為了避免被前朝拿去當消耗品。
可現在,興朝的人民發現興朝的上位者做法和前朝沒什麽區別時,那結果會是什麽樣的,完全可想而知。
而且泰迪很清楚,如果真是他那位師兄的話,那麽對方必然還有一個大殺器沒有放出來。
攻城器械。
那是第二紀元時期的產物——畢竟第二紀元時期,幾大皇朝修士勢力林立,各皇朝都有自己的限真禁法,所以真打起來的,想要攻城拔寨就必須要利用這些器械,搶先一步破壞了對方城池的關鍵建築,如此一來才有辦法接戰。
而大荒城,便保留有了相關的設計圖紙。
一旦動用了此等器械,再加上興朝的根基被徹底動搖,此界的境況也就可想而知了。
血祭的最好方式,可不是屠殺。
而是戰爭。
所以相比起蘇安然的目光還局限在武都這一畝三分地上,泰迪卻是已經看穿了窺仙盟的思路:他們打算以武都作為撬杠,撬起一場席卷整個小世界的戰爭——不止是興朝的人,就連前朝的那些人,也都將作為祭品被獻上血祭台。
“真是好大的手筆。”泰迪冷笑一聲,“我之前可能還有幾分懷疑,但現在我卻是無比相信,我那位郝師兄必然還活著!”
蘇安然等人沒有說什麽。
宋玨和魏聰無法理解,或者說無法從眼前這個大城市外的營帳就推斷出結果,在他們看來這似乎和玄界那些依附於大宗門的村落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舒婉也同樣無法理解。
她能夠知道的,就是興朝外派的三位大能者,有其中一位在幾個月前就趕赴到武都這裡坐鎮,算是稍微壓製住了這裡的混亂局面。但根據她從各方面打探到的情況,武都的局勢似乎非常險峻,但具體怎麽回事她也不清楚,只不過現在看到泰迪和蘇安然兩人的臉色,她就意識到問題恐怕沒有興朝上層想的那麽簡單。
舒家的人,最擅察言觀色了。
“走吧。”泰迪沉聲說道。
舒婉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敢問,就是在前方默默帶路。
她知道。
想要解武都眼下的局面,就只能依靠眼前這幾人了。
因此,她表現得一直相當乖巧。
在舒婉的帶路下,幾人很快就來到了泰迪所說的那個廢墟村落。
整個村落看起來佔地面積並不算大,從村外目測了一下,估計這個村落也就四、五十戶人,最多不會超過兩百人。
但地形上看,這個村落倒是屬於非常具有優勢的地方。
並不是說易守難攻,而是這個村落處於下風口的位置,背後靠山,其他三面所面對的地勢也相當開闊,瞭望視野極佳。
所以在看到這個村落的時候,泰迪就知道自己等人的到來恐怕早就已經暴露在村落裡的人的眼裡了。
“郝師兄,出來一敘吧。”
泰迪倒也乾脆,既然早已暴露,他也乾脆就掏出了自己那杆長槍,然後站在村口,朝著村內喊話。
這個村落的瞭望視野極佳,若是有人靠近村莊的話,自然會被早早發現。
但同樣村落裡的人想要逃跑的話,也會被包圍村莊的人發現,算是有利有弊。
不過泰迪敢說這村莊有地利優勢,自然也是源自於他很清楚如果佔據一處這樣的地方,以大荒城修士的手段能夠開發到什麽程度了——別的不說,光是村莊背靠的那座山就大有可為。
“看來我的那些手下,應該都被你殺了。”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從村落中心一間倒塌了一半的房子裡走了出來。
沒有人能夠看得清他的具體相貌,因為他戴著一張遮了半個左臉的面具,但從右半張臉來看,他的年紀應該不算太大。不過修士的年歲根本就不是從相貌上來辨認的,而且作為能夠被泰迪稱為師兄的人,他的實力自然也不會弱到哪去——哪怕此刻的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只是地仙境,但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敢小覷他。
郝傑一走出來,目光就率先落在舒婉的身上,顯然是認出了她的身份。
而他在說出那句話後,目光又相繼掃過宋玨和魏聰的身上。
最後,落在蘇安然的身上。
“你就是太一谷那位小師弟吧。”郝傑開口說道。
“是的。”
“果然年少有為。”郝傑點了點頭,完全以一副長輩的口吻,“你破壞了我的計劃,兩次。”
說著,就伸出了兩根手指。
蘇安然眉頭微皺。
倒不是說對郝傑所說的破壞了他兩次計劃感到困擾,而是他很不喜歡這個人那種自認為長輩的口吻。
“葬天閣若不是你,我這位師弟只怕也不可能活著離開了。”郝傑搖了搖頭,“不過那次終歸是意外,我不怪你,畢竟我也沒有神算的能力,只能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罷了。……不過這一次,你又壞了我的計劃,我卻是沒辦法不怪你了。”
“莫名其妙。”蘇安然臉色不耐。
“那次葬天閣的事居然是你做的!”泰迪和宋玨兩人皆是一臉寒霜,殺機凌然。
“我看過你們的資料和情況,那麽以此布下一個針對你們的局,又有什麽不對嗎?”郝傑聳了聳肩,“你們自己沒發現,那是你們的問題,又怎麽能怪到其他人頭上呢?”
“你……”宋玨握刀的手捏得更緊了。
蘇安然並未開口說話,整個過程都只在觀察對方。
他發現,這個男人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其他異樣的情緒神色,而是顯得相當自然,這讓蘇安然意識到,對方的確是這麽認為的:他並不認為這種針對、陷阱甚至是殺戮方式有什麽問題,一切都只是手段的高低不同罷了。所以你死了是你技不如人,你破局而出那他也甘拜下風,重新尋找適當的機會再做局埋你一次。
這是一個三觀相當有毒的人!
而這樣的人,也往往意味著相當高的危險。
尤其是郝傑這樣出身於大荒城,精通戰陣韜略的修士,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君子不立圍牆下”的道理。
“村裡有詐。”泰迪的聲音,突然在蘇安然的神海裡響起。
神識傳音!
但蘇安然依舊面不改色,仿佛沒有聽到這句話一般。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這個時候,郝傑卻是突然開口了,“你認為我已經在村裡設伏。……但實際上,我並沒有這麽做,畢竟我人手實在有點緊張,要做的事太多了。”
郝傑聳了聳肩:“當然,這些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我並不認為有人能夠威脅,或者傷得了我。”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呢,郝師兄。”泰迪冷笑一聲。
“嗯,我一直都這麽自信。”郝傑點了點頭,“唯一一次失利,也是因為你。……不過那次的教訓,我已經吸取了,而且此生難忘。”
如此說著的同時,郝傑就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這一刻,他的面容終於徹底暴露在眾人的面前。
蘇安然等人面無表情,但是舒婉卻是發出了一聲驚呼尖叫。
郝傑的左半張臉,面皮已經沒了,只剩下一團烏黑暗紅的血肉,顯得格外的猙獰和扭曲。
如果說他的右半張臉看起來還顯得有幾分俊朗,那麽左半張臉就只剩恐怖。
而當他面具摘下的那一刻,整個人看起來就顯得格外的詭異和猙獰,讓人不由得心生恐懼。
但蘇安然和泰迪、宋玨、魏聰等人,在這一個瞬間,就猛然意識到危險!
“走!”泰迪怒吼一聲,同時手中長槍猛然刺出。
只聽得“叮”的一聲輕響,空氣裡陡然炸出了一團火花。
一道虛影正緩緩浮現在泰迪的前方。
此虛影正手持一杆長槍,長槍的槍尖宛如針芒對麥芒般的頂在了泰迪手上長槍的槍尖上——剛那抹火花,就是兩杆長槍的槍尖碰撞所發出的。
虛影正緩緩現形。
那赫然是一名左半張臉並沒有毀容前的郝傑!
而且從其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意氣風發的態勢,顯然都表明這個郝傑並不好惹。
“喝!”
一聲怒吼,虛影顯化的郝傑右臂猛然發力,一槍頂飛泰迪的長槍後,左手松杆,身形一挺,這杆長槍竟是被他耍出了劍法的靈巧,宛如靈蛇吐信般直取因長槍被頂飛而露出破綻空門的泰迪。
時機把握之巧妙,簡直足以讓任何人驚歎!
一道火焰猛然掠起。
宋玨拔刀了。
她自創的特殊刀技,在整個玄界都是獨一份,更別說在這個小世界裡了。
尤其是太刀術中的拔刀斬,更是注重一個速度。
所以就算宋玨後手拔刀,但也先對方一步擋下了這刺向泰迪心臟的長槍。
虛影郝傑的長槍攻勢被磕偏,穩住了重心的泰迪也重振旗鼓,手中長槍猛然一回,但卻並不架防,而是以滿貫全擂的方式揮掃而出,這種借助了力勢的橫掃,自帶一種威壓的強勢,更何況泰迪還動用了自身的秘法,殺傷力完全可以說數倍激增,他自信這一槍足以將虛影郝傑給橫掃而死。
可就在這時。
一柄造型相當誇張的重刀卻是從旁伸出。
以力拚力的攔下了泰迪的長槍。
轟鳴爆響中,巨大的氣流團爆炸而出,強烈的氣流衝擊震散了彼此糾纏戰作一團的四人。
但搶先取得一絲優勢的虛影郝傑,終究還是一槍擦傷了泰迪的左肩,為此次突然爆發的小規模戰鬥先取一分。
幾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向了第二道出現的虛影。
只見這道手持重刀的虛影,正漸漸顯化成形。
卻赫然並不是泰迪、魏聰、舒婉等人所見的形象。
在場的人中,唯二能夠認出此者形象的,便是宋玨和蘇安然。
蘇安然一臉震驚的望向宋玨,卻見宋玨臉色微微有些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