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上不帶甲的部分被炸的稀爛,同樣還有鎧甲照顧不到的縫隙。
破片從交接部位鑽進去,將那些巴牙喇們炸成了內出血的血葫蘆。
不少人方才還在硬剛明軍騎兵的刀劍或者箭羽乃至三眼銃,眼下已經徹底成為破片和彈子的冤魂。
女真人盡管耐苦戰,但是面對刀劍盾鎧無法阻擋的局面時,他們也唯有放棄!
博爾晉麾下的軍隊最先堅持不住,開始後退。
隨後是嶽托的人馬,一旦有了開始,便再難挽回,湯古代麾下的正紅旗也抗不住,開始後退。
他們再不走,便會被退下來的鑲紅旗兵們踩死。
騎兵的好處是,來時快去時也快。
方才蜂擁而來的八旗兵,除去戰死的部分還有跑不動的,都調轉馬頭開始了逃命。
此時,方書安望著身旁仍在奔騰的蘇子河水,內心感慨萬千。
幾番湧動之下,更是越發難以平靜。
從他穿越伊始,最緊要的事情便是解決薩爾胡之戰的明軍失敗。
眼下,戰場挪到了蘇子河谷,但是局面仍舊是決戰之局。
那些曾經在前世假設過的事情,那些穿越之後在夢裡想過的事情。如今終於漸漸的變作現實。
心潮澎湃之下,呼吸都變得急促。
孫傳庭從未見過方書安這般,以前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今日,怎會變得如此。
“書安,你怎樣?”他關切的問到。
方書安也不過是因為魂牽夢縈的事情開始出現在眼前,而有些激動,情緒有些翻湧。
並不是不能自控,他深呼吸兩口,說到,“無礙,想起能親眼見證大明勝過奴兒哈赤,內心有些激蕩。”
孫傳庭笑道,“哈哈,書安還是年輕,若不是這般,我還真以為你是穩如盤水的老夫子。想我大明:
土木堡都不曾倒下!
潮鮮也不曾折戟!
彩雲之南也不曾停步!
草原更是數次出擊,北擊蒙古!
書安多慮了。”
看著孫傳庭雲淡風輕的模樣,方書安內心卻是無法釋然。
就是眼前這些女真人啊,他們流盡大明最後一滴血,最終讓領先世界幾千年的中華民族成為了落魄的帝國。
你孫傳庭、熊廷弼、孫承宗、盧象升……無數名臣猛將,因為各種原因,硬是沒有能力挽狂瀾。
讓大明之大廈最終傾覆,雖然有漢奸以及東林等人作死在其中,但是女真的強大也是不爭的事實。
現在,終於不是熊廷弼和孫傳庭沒有支持的時候了。
他們身後有擲彈兵,有白杆兵,有潮鮮敢戰之兵,還有鳥銃化的車營。
最重要的是,中樞是大權在握,仍舊被萬歷相信的方從哲!
可以說,大明最能戰的十余萬精兵強將,盡數聚於此!
他們面對的將士國運之戰!
此時,李懷信走到身邊,說到,“老夫等候你們計劃的實現,等候兒郎們表演的時間,莫要讓我失望!”
這一次,明軍絕對不會全軍覆沒!
只要這些在手裡,建奴根本不可能入主中原!
這一次,明軍是要讓女真一敗塗地,徹底失去對中原的野心。
要讓他們聽見熊廷弼和方書安的名字,只會瑟瑟發抖,正如當年聽見李成梁的名字一般!
當然,戰果達成,但是過程讓人難以滿意。
此番戰鬥,女真雖然折損不少兵力,但是明軍損失更大。
若非預先設置好戰術,以逸待勞,此番之下,明軍決計討不得好。
看著女真大軍漸漸退去,賀世賢長出一口氣。
此刻的他,盔甲有些歪斜,眼窩深陷,臉上更是一塊黑一塊黃,分不清楚是什麽染就的顏色。
好在,眼神裡滿是堅定,絲毫沒有表面上的疲憊。
再看四周,到處都是奮戰到底的將士。
他們的疲憊顯而易見,精神上也要差上不少。
許多人眼神裡已然失去了焦點,一臉悲從中來的神色。
沒辦法,他們不是覺悟極高的將軍,雖然有勝利的喜悅,但是更多是劫後余生的感歎和失去同袍的失落。
戰爭啊,從來是最為殘酷的東西。
地上是各種刀槍劍盾,還有冒著青煙的三眼銃以及鳥銃。
不少槍管已經爆裂,可見戰鬥有多麽的激烈。
身著布甲的步軍早已經被鮮血和煙塵染成黑裡透紅的顏色,似乎在訴說著他難以言盡的功績。
此前耀眼的甲葉,如今更是傷痕累累,顏色斑駁,失去了曾經的光彩。
放眼望去,到處是鮮血和焦土,還有分不清是敵還是友軍的殘軀。
夕陽之下,整個蘇子河谷籠罩在一片血紅之中,那份戾氣直衝雲霄。
連向來喜歡血屍的老鴰都離得遠遠的,根本不敢沾染這片充滿死亡的土地。
到處是折損的甲兵,到處是殘破的身軀,到處是血染的焦土。
這裡,不像是勝利的戰場, 而是修羅煉獄。
但,正是這修羅煉獄,卻保證了大明未來的光明!
將士,死的有價值!
戰爭,打的有意義!
賀世賢長出一口氣,“眾將聽令,重整隊伍!速速將各營傷亡通報!”
作為衝鋒陷陣的前鋒,他們的傷亡極大,此刻,明軍喘息的時間不多,他們需要重新集結,追擊正在撤退的女真人。
……
傷亡數字報上來,前鋒軍戰死過半,這就是堂堂邊軍。
若是以前,莫說傷亡過半,就是減員超過三分之一,或許已經崩潰。
似乎是士氣的加成,又似乎是劉老將軍的精神領袖作用,明軍在將要倒下之際,生生的扭轉了戰局。
這,就是榜樣的力量吧。
還好,那個軍神,那個白發老人,那個萬千軍中真臂高呼的真猛士。
他,並沒有倒在女真人的刀下。
這一世,有方書安的主角光環,有熊廷弼的加成。
大刀劉綎只不過是受了些傷。
眾人趕到傷兵營時,劉綎已經包扎好了傷口。
方才劉綎插著箭羽栽下馬的樣子,可將賀世賢嚇壞了。
箭支穿透了甲胄的交界部位,還好他身著數層綢布製作的貼身衣物,只是入肉半寸。
掂量這剛取出來的破甲重箭,劉綎倒吸一口涼氣。
賀世賢更是驚魂才散,“部堂,您方才可是嚇死我了,幸好您無恙,否則經略要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