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徐溝市的客車上，胡曉峰打了個哈欠，然後敲開微信窗口。

“老蘇怎發這麽多消息。”胡曉峰眉頭一挑，按道理說，如果有大事，老蘇會直接打電話的。

點進去一看，居然是一連串的新聞鏈接。

“這家夥中病毒還是被盜號了啊。”胡曉峰無語。

什麽“伯爵度假村涉嫌組織賣淫，警方突擊臨檢”，“金爵名世樓盤降價，業主圍攻售樓處”，“千爵集團高管被曝與下屬開房”等等。

“老蘇你怎了。”胡曉峰打個電話過去。

“老大你沒看明白嗎，都是千爵集團出的事兒。”老蘇嘿嘿笑道。

“那又怎的啦?”胡曉峰揉揉太陽穴，突然想起來:“千爵集團，是郝劍南家裡開的那個?”

“我暈，老大你才反應過來?你是多沒把本省十大集團之一放在心上啊。”老蘇歎氣。

“兒子不規矩，你整他老子做什麽。”胡曉峰笑道。

“我老蘇什麽身份，跟一個小孩子較勁多跌份啊，要打當然打大老鼠了。”

“你整人歸整人，可別越過法律的紅線哈。”

“這還用老大你吩咐啊，我這都是挑千爵集團自己有問題的地方，給他揭露出來而已，可沒陷害什麽的。”

“行了，老大你就放心吧，明天，最多後天，千爵集團就會來求我和解，你想要什麽條件，到時候我直接報給他們，我覺得只要不超過一億，肯定沒問題。”

胡曉峰無語了:“要錢，那不成勒索了嗎，老蘇你自己想要啥隨便提，我這邊只要這樣這樣這樣。話說，老蘇你這次幫的忙可有點大了，我該怎表示呢?”

“嗯，等你的封殺令解除，給我個好點的龍套，別再像上次把我寫成龜公了。”老蘇哼哼道。

“是，龜公確實過分了點，下回寫龜丞相。”胡曉峰搖搖頭掛掉電話。

隨便找個讀者就能讓一家千億級的大集團低頭，身為作者，真是寂寞啊。

徐溝市一處中檔的茶坊裡，胡曉峰見到了《萬物為敵》的作者鄧大年，這是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方臉男人，身形略顯魁梧。

“隨便坐，想喝啥自己點。”鄧大年略抬了抬頭，手卻沒停，在鍵盤上飛快地跳動著。

“一小時三千左右?”胡曉峰看看那雙手。

“差不多。”鄧大年並沒對這人的慧眼表示驚訝，或者說他很投入這段劇情，沒空驚訝。

胡曉峰也不急，點了杯竹葉青，看了會兒手機。

“搞定，又一章。”鄧大年終於停下，然後十指交叉，扭得嘎嘣嘣響。

“最近很缺錢是吧?”胡曉峰笑道。

鄧大年眉頭挑了挑，也沒否認:“胡總是吧，有什麽事就說，本來微信上完全可以說清楚的，真沒必要現實中當面聊。”

胡曉峰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有些話不適合在微信上留證據。”

“聽起來有點滲人。”鄧大年端起茶杯吹了吹。

雖然年紀不算大，但已有成熟男人的沉穩氣質，標志著很不容易犯錯，也不會輕易被情緒左右。

對這種人，不適合慢節奏進攻。

胡曉峰向前微微俯身:“是這樣，我們之所以從雛鷹網把你那本書買過來，主要是想給網站增加一個黑鐵級寫手。”

鄧大年身子動了一下:“黑鐵級?千字一百的標準我倒是達到了，但還需要一百萬字的完本作品，這就差得遠。”

胡曉峰嗯道:“我知道，目前《萬物為敵》才六十三萬字嘛，所以我才過來私下跟你談，這兒有幾種方案，看鄧先生覺得哪種可行。”

“一、我們找槍手或編輯續寫後面三十七萬，

但是比較費時間;二、我們用人工智能仿寫三十七萬字，雖然質量沒法看，但拿來申請資質是沒問題的;第三則是我最不願意提的方案，鄧先生用兩萬字把這本書爛尾完結，黑鐵申請不了，申請個青銅也行吧。”胡曉峰眯縫眼睛看著對方。鄧大年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最後終於忍不住了:“我的作品，就隨便你們這麽糟蹋?”

胡曉峰驚訝道:“怎麽叫糟蹋呢，我們續寫可能水平是差點，但總比太監好吧。”

“我寧願它太監！”鄧大年站了起來。

“根據合同，如果作者斷更一定時間，網站有權自行續寫。”胡曉峰也不攔他。

鄧大年坐下來，盯了胡曉峰一會兒，忽然道:“如果你們找人續寫，超過一定比例，就算是多人合作，申請不了作者級別！”

“所以才找鄧先生商量，只要鄧先生願意承認後面就是你寫的，這事兒就能成。”胡曉峰往椅背上一靠，越發不著急的樣子。

“沒門！”鄧大年又恢復了驕傲。

“那又是何必呢，反正你對這本《萬物為敵》已經沒感情，廢物利用一下不是很好嗎。成為黑鐵級寫手，不說別的，鄉政府、街道辦有什麽活動，都會想到有你這麽個作家同志，會邀請你去做嘉賓。包括某些小學，也會請你去給小學生講怎麽寫作文。新人舉辦婚禮，婚慶公司有時候會請你這個名人過去致詞、證婚， 光撿紅包都夠你小資水平的生活。”胡曉峰一臉向往的表情。

“我會成為黑鐵，不，白銀、黃金，有一天我都能達到！”鄧大年哼道，“我已經發了新書，水平比《萬物為敵》進步了許多，重要的是更契合市場！”

胡曉峰驚訝道:“是嗎，新書地址在哪，我拜讀一下。”

“省級網站‘萬神殿’，書名《異界憤青》！”鄧大年隨口道。

胡曉峰點點頭，觸碰手機，嗯，正好有萬神殿的APP呢。

半分鍾後，胡曉峰突然咦道:“這條書評挺有意思誒。”

“哪條?”鄧大年一邊點一邊說，“我這書，互動性比上一本強多了。”

突然，他愣住了，然後靜靜地看著那條字數最多的書評，這條書評，昨晚他更新的時候還沒有呢。

“說什麽我不懂得‘橫雲斷山’之法，這什麽鬼！”

“什麽《先讓英雄救貓咪》，跟我的書有毛關系啊！”

“榮格的‘集體無意識’，這又哪跟哪啊。”

“這個發書評的人有毛病麽，跑到我這兒來秀。”

“懂這麽多，有本事自己寫啊！”

鄧大年吐槽了半天，可就是沒動手刪書評。

就算他想刪也刪不掉，發評的帳號是萬神殿一個15級VIP會員，擁有不被普通作者刪評論的特權。

“不對，這一定是某個嫉妒我的作者來搗亂，不要讓我知道是誰！”鄧大年突然握緊拳頭。

胡曉峰慢慢喝了口茶，仿佛什麽也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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