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皇都統領府。
荷花池中蓮葉已經舒展,幼嫩的花苞隱約可見,天空中星月高懸,夜色正酣,但白世的心情卻沒有因此而緩解半分。
在他十八年多幾個月的生命之中,他第一次了解到了什麽是一團亂麻——即便是在剛穿越到伊文伊帝國的情況下他都沒有體會到。
白起進入了皇宮,然後失蹤了。
而自己想去找陸先生,卻被盧梭和大臣們用各種方式攔了下來,最終隻得作罷。
凌紛絮本來說直接去人類聯邦帶一架機甲過來,但因為伊文伊提前進入戰備狀態的原因,聯邦-伊文伊旅遊條例再一次遭到了銷毀,所以她只能選擇偷渡。
而當她坐著輪船從人類聯邦回來的時候,自己的屍體說不定都在土裡生根發芽了。
現在是十二月五號,距離自己承諾的日子還有十四天,這兩周的時間相當短暫,但卻又相當煎熬。
和之前的幾個晚上一樣,白世輕歎了口氣,最後乾脆放空了思想,靜靜地盯著池塘裡不時出現的氣泡。
遠處木樓二樓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在白世的角度可以看見她,她卻看不見白世。
對於自己曾經的這個“朋友”,白世並沒有太多的感觸,她只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位過客罷了。
但白世曾經非常好奇她的興趣和愛好,經過他簡單的分析,他覺得凌紛絮是一個沒有愛好的人。
但自從這次見面之後,他發現她眼底多了些生氣,還多了一個愛好。
當然那並不能稱之為愛好,用習慣來形容更加恰當一些。
每到夜晚她便會出現在木樓二樓,單手撐在圍欄邊,爾後望著皇宮的方向出神。
跟她神色間透露出的憂鬱相比,白世覺得自己的事都可有可無了起來。
他收回目光,繼續觀看著水下的魚苗,不一會兒便聽見了軟鞋踩在木板上的聲音。
他慢慢轉過身,看見了披著披肩的侍女。
她在白世身邊停下,然後輕聲詢問道。
“統領大人,我可以坐下嗎。”
白世點了點頭,他本想往右稍稍靠些,但想想還是作罷。
如他所料,侍女貼著他坐了下來,大腿間的溫度透過綢褲傳了過來。
看見白世沒有抵觸這些,小荷輕聲說道。
“統領大人,起風了,看來明天會下雨。”
白世看了一眼晴朗的夜色,目光盡頭是一片黑壓壓的雲。
他閉上眼睛,想象了一下那些烏雲覆頂的模樣,那想必是天空微垂,暴雨傾盆。
過了很久,他才回答著小荷。
“嗯。”
小荷感受到了白世低落的心情,她張了張口,想說些安慰的話,但又沒有這個勇氣。
白世瞟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於是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兩人坐在連廊下貼在一起沉默著,從背影看去就像是在看風景的情侶,但只有他們本人才會知道兩人間的距離究竟有多麽遙遠。
這陣長久的沉默最終被一道雷聲聚散,驟起的狂風把白世的額發吹得根根倒立。
他抹了抹自己衣擺上的雨水,然後站了起來。
“回房間吧,別著涼。”
小荷後知後覺地站了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跟在白世身後,兩人沿著樓梯緩緩向上。
在三樓拐角,白世停下了腳步。
“這幾天辛苦了,先回去睡吧。”
侍女搖了搖頭。
雖然她低著腦袋,但白世已經想象到了她臉上的倔強神情。
他抿了抿嘴,然後轉身上樓,小荷則是邁著小碎步跟了上來。
進入房間之後,白世伸平了雙手,小荷替他把爵位服慢慢脫了下來,然後抱在手中。
“統領大人,熱水已經放好了,您可以洗澡了。”
起初面對這種伺候白世有些無所適從,但他漸漸習慣了這些。
他點了點頭,接著朝浴室走去。
小荷整理好了衣服,輕輕敲著浴室的門。
沒等白世回答,她就推門走了進去,然後將衣服和浴巾整齊地放在了洗漱台上,最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白世仰趟在浴缸中,注視著眼前不斷隨著水波飄舞的頭髮,直到幾近窒息才從水中起身。
他聽聞人到絕境時會迸發出前所未有的靈感,但遺憾的是,他這次並沒有迸發出絲毫靈感,反而感覺自己變得越發愚蠢。
在簡單地衝洗之後,他擦了擦身子,然後披上了那件寬袖睡袍。
侍女筆挺地站在門外,看見白世出來以後,她伸手替他整了整領口,接著便退到了一邊。
白世默不作聲地躺到了床上,接著吩咐道。
“關燈吧...晚安。”
小荷抿了抿嘴,接著坐在了白世對面的長椅上。
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小聲說道。
“白世...”
白世縮了縮脖子,回答道。
“嗯。”
小荷盯著自己的衣角,細弱叮嚀地說著。
“你這幾天壓力太大了,都沒有休息好”
白世從床上坐起,刻意放緩了語氣。
“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這麽說有些冷漠,於是補充道,“放心吧,會過去的。”
小荷還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她一步三回頭地朝著門口走去,最後還是停了下來。
白世望著這個白紙般的女孩,頓時覺得一陣頭大。
從搬到統領府到現在,這個女孩的一舉一動都在重複著同一句話,那就是喜歡你、喜歡你和喜歡你。
這種喜歡如水般自然,最終養成了習慣。
白世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也不忍心拒絕。
他望著越走越近的小荷,終於張開了口。
“小荷,太晚了,去睡吧。”
小荷搖了搖頭,接著在白世身邊坐下,伸手推著他的胸膛,把他摁在了枕頭上。
白世做著最後的抵抗。
“白小姐...”
小荷抿了抿嘴,替他蓋好了被子,接著伸出雙手,輕輕按動著白世的太陽穴。
白世緊咬著牙關,不太適應侍女溫柔的手法。
小荷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這幾天都沒有睡著,不要緊張,放松就好。”
白世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松開了牙關。
在放松下來之後,他感覺到一陣暖流順著小荷按過的地方蔓延,從太陽穴一直到了自己的後心。
在侍女輕柔的按動之中,白世終於合上了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