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女倆溫馨的久別重逢之中白起推測出了一些東西。
她們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這個時間不短,少則兩三年,多則五六年。
推測的理由是凌紛絮的母親認得出她女兒的聲音,但對她的成長顯然有些驚訝。
這個中年女人比他想象得還要蒼老一些,滿頭的白發沒有打理,這樣蓬松的狀態更讓她顯得蒼老。
凌紛絮的父母應該是一個分居或者離婚的狀態,不然富太太們顯然不會是這樣的打扮。
當然,這也不排除科研人員有特殊愛好的可能。
兩人擁抱了好一會兒,這個中年女人終於注意到了白起,這個年輕人隱藏在樓道的陰影中,看不清面容,從身輪廓上來看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生。
她松開凌紛絮,然後拉住了她的手,輕聲問著。
“紛絮,這是你的朋友嗎?”
凌紛絮點了點頭,她從她母親的手裡掙脫,向著屋子裡面走去。
這是一個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但或許沒人教過她這是一件不禮貌的事,所以兩人並不覺得奇怪。
白起從陰影中走出,眼簾低垂,他禮貌地說著。
“阿姨好,我是,她的朋友。”
中年女人笑容燦爛,讓開了半個身位,嘴裡念叨著。
“我家紛絮脾氣有些古怪,在平常交往的時候你可要多擔待擔待......哎,這麽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紛絮帶朋友來家裡。”
她把白起安頓在沙發上,熱情地端來了糕點和果盆。
“先吃些東西吧,我這就去做飯。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
白起有些局促地坐了下來,對於這種許久沒經歷過的熱情他有些無所適從。
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白起,我叫白起。”
“白起?”中年女人頓了頓,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一分。
“這可是一個好名字啊,你也是亞瑟軍校的學生吧,真希望你能成為和元帥一樣偉大的人。”
白起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點頭。
“我會盡力。”
中年女人沒有注意到白起眼神裡的異樣,她沿著走廊往臥室走去,嘴裡念叨著。
“紛絮,來陪陪你朋友啊,媽媽去做飯了。”
過了一會兒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從房間中走了出來,凌紛絮臉上局促的表情已經消失不見,反而帶上了些淡淡的笑容,應該是見到了什麽開心的事。
見到親人的確是一件開心的事。
白起眯了眯眼睛,無端地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那個威嚴的男人在自己的世界中只出現了短暫的八年,後來據母親說他是替某些大人物工作去了,母親當時的語氣很欣慰,但現在想來父親應該是在做一些見不得光的小角色。
十八歲那年父親來看過他一次,記憶中的那次是中學畢業的暑假,父親和十年前幾乎沒有什麽變化,不過那次碰面給白起帶來了些變化。
那就是他的母親也和父親一同離去了,在一年後給他送來了一個名叫白芸兒的妹妹,從那以後就真的不知所蹤了,連每個月的生活費似乎都沒有打來,所以兄妹倆的日子過得相當拮據。
每個成年人都會有自己的難處,所以白起也沒打算去糾結這些事情。
為了照顧妹妹的學業他把家裡的房子給賣了,不過後來混出名堂之後兄妹倆的日子也漸漸好了起來,但偶爾夜深人盡的時候還是會想起那個溫柔女人和威嚴男人的。
在不知什麽凌紛絮坐在了他的身邊,輕聲問著。
“白起,你在想什麽。”
白起看著她泛白的瞳孔,到嘴的謊言忽然變成了真話。
“我在想,我的父母。”
凌紛絮歪著腦袋,思索了一會兒。
“他們是犧牲在戰場上了吧?”
白起點了點頭,說出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嗯,消失了。”
凌紛絮稍稍向他靠近了些,小聲交代著。
“我媽媽待會兒會問你很多問題,你稍微有耐心一點,不要嫌煩...吃完飯後我就讓我哥哥帶你去看機甲。”
白起頓了頓,然後看向凌紛絮,疑惑地問著。
“你哥哥,不吃飯嗎。”
凌紛絮搖了搖頭,輕輕拉了拉白起。
“我帶你去看我的哥哥。”
白起有些緊張,就像見完溫柔賢惠的嶽母娘之後要見護妹心切的大舅哥一樣惶恐。
但他還是站了起來,和凌紛絮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到了最裡面的那扇房間。
凌紛絮站在門前,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轉過了身。
“待會兒不要大呼小叫的,我的哥哥,和別人有點不一樣。”
病人麽。
白起眯了眯眼睛,用力地點了點頭。
但那扇門開了的時候他還是震驚了一下, 這扇門就像是時空門一般。
木門前是溫馨的家,木門後是冰冷的病房,門內門外的科技水平少說也相差了三百年。
密密麻麻的管線纏繞在那個病床上的年輕人身上,他身上每一寸肌膚都覆蓋著管線,但他的表情並不痛苦,反而有些安詳,也有可能是早已習慣了身上的一切。
在淡黃色的燈光之下白起注意到了他的頭髮和眉毛,頭髮和凌紛絮是一樣的白色,眉毛也是白色的,面容平靜,和剛才的中年女人少說有八分相似。
凌紛絮伸手握住了白起的手,過了一會兒她的另外一隻手也抱住了白起,語氣難得地有些傷感。
“哥哥也是伊文伊人,他的進化系數比我要高,所以他承受的代價也會更大......他每天只有兩個小時是清醒的,其他時間都會在睡眠中渡過,他這輩子都沒有吃過東西,因為他體內的消化器官早就萎縮了......”
白起眯了眯眼睛,盯著那些管線上一閃而逝的電流,那應該是一種電刺激,從而讓他的肌肉保持活性。
那些針管就更好理解了,應該是一些營養液。
看著這個有些可悲的伊文伊人白起莫名覺得有些釋然,這才像是一個伊文伊人該有的樣子。
想要得到力量,自會付出代價。
但這一切其實是他的家族想讓他承擔的,而他只是充當著一個可悲的工具而已。
這或許是凌紛絮父母分居或者離婚的原因吧。
白起歎了口氣,刻意壓低了聲音。
“他,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