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把懷中的女孩輕輕放在了一邊，然後從床上爬了起來。

　　已經是十月底，所以清晨六點半的天空依舊是昏暗的。

　　他一邊刷著牙一邊注視著鏡中的人影，他眼簾低垂，說實在的，神色有些憔悴。

　　昨天晚上他沒有睡著，在三十七年又四個月的漫長生命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名叫做心力交瘁的感覺。

　　但他的大腦依舊是清醒的，他清醒地認知到了阿黛爾會看出他情緒上的變化。

　　於是他放下牙刷，捧了一捧水，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臉。

　　入秋時節的水有些涼，一瞬間就帶走了他身上的困意，但神色間的倦意是難以洗刷的。

　　白起伸出雙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袋，然後望著鏡中的自己。

　　在他長時間的注視之下，鏡中的人影逐漸變得陌生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那是自己的錯覺。

　　他眨了眨眼睛，慢慢站直了身子。

　　隨著他氣勢上的變化，鏡中的那個人逐漸變得意氣風發了起來，但實際上他明白這只是自己毫無依據的自信罷了，這種情況可以稱之為虛張聲勢。

　　但他必須要展現出這種情緒，因為他不想讓阿黛爾擔心。

　　衛生間外傳來了拖鞋在地板上拖遝的聲音，不一會兒衛生間的門便被人擰開了。

　　阿黛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含糊不清地說著。

　　“起來了啊。”

　　白起最後望了一眼鏡中的少年，然後飛快地低下了頭，故作自然地說著。

　　“嗯。”

　　阿黛爾打了個呵欠，慢慢坐在了梳妝鏡前，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例行等待著什麽。

　　白起遲疑了一下，在一邊的毛巾上擦拭著自己的雙手，然後拿起梳子替阿黛爾理著碎發。

　　有些不規矩的頭髮被梳子拔了下來，阿黛爾的小臉不時抽搐一下。

　　白起注意到了她臉上頻繁的抽搐，所以他慢慢放緩了手上的動作，不讓阿黛爾發現自己心緒的變化。

　　看見自己的頭髮大致梳直，阿黛爾小聲問著。

　　“早餐要吃什麽。”

　　白起輕聲說著。

　　“面條。”

　　阿黛爾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道。

　　“可是...中午是吃豚骨拉麵誒。”

　　白起抿了抿嘴，他該想到這一點的，不過從鏡中阿黛爾的表情來看她並沒有多想，於是他飛快地補救著。

　　“麵包...三明治。”

　　阿黛爾點了點頭，左右搖晃著腦袋，仔細打量著自己身側的頭髮。

　　趁著白起收攏碎發的空當，阿黛爾小聲說著。

　　“昨天買的生菜不新鮮，肯定是臨時澆的水。”

　　這些家長裡短白起原本是陌生的，但這些天也慢慢習慣了些。

　　他輕聲附和了一聲，然後把手裡的頭髮束攏在一起，露出了阿黛爾修長的脖頸。

　　在一切都弄完之後他俯下了身子，然後打開了手上的天訊。

　　這個髮型是昨天時尚雜志上封面女郎的髮型，那個封面女郎的名字叫做李夢然。

　　白起昨天就注意到了阿黛爾的小動作，所以今天早上給她扎了和李夢然一樣的髮型。

　　阿黛爾從白起的手中接過天訊，和鏡中的人影對比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說著。

　　“怎麽看上去有點不一樣?”

　　白起蹲了下來，腦袋放在阿黛爾肩頭。

　　他看了看天訊，又看了看鏡中的人影，恍然大悟地摸了摸阿黛爾的耳垂，

然後輕聲說著。　　“缺個耳環。”

　　“耳環啊。”阿黛爾嘀咕了一聲，輕輕摸著自己的耳垂，轉頭詢問著。

　　“打耳洞會不會很痛啊。”

　　白起搖了搖頭。

　　“有一點點。”

　　阿黛爾舒了口氣，然後飛快地眨巴著眼睛。

　　白起知道她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見，於是輕聲說著。

　　“吃完早飯，我們就去。”

　　阿黛爾聽見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飛快地站了起來，朝著廚房跑去。

　　跑到一半她又折返了回來，期期艾艾地問著。

　　“今天早上可不可以不鍛煉啊...明天的訓練量加倍，我保證！”

　　白起避開了阿黛爾的眼神，然後點了點頭。

　　“嗯。”

　　阿黛爾心滿意足地走進了廚房，哼著小曲做著早餐。

　　在她輕柔的歌聲之中，麵包的香氣和培根的味道逐漸交織在了一起。

　　在處理完培根之後，阿黛爾大聲詢問著。

　　“白起，吃幾個雞蛋！”

　　白起用急促的語氣補充著自己緩慢的反應。

　　“...兩個。”

　　阿黛爾回答道。

　　“馬上就好！”

　　白起抿了抿嘴，慢慢縮進了沙發裡。

　　這樣美好的日子他即將失去了，他不想失去這一切但又不得不失去。

　　他在心裡安慰著自己不久後就會回來，但內心深處的那個自己告訴著他，他回來的可能性幾乎是零。

　　他得的是一種人為的病，從理論上來說是擁有著治療的可能的。

　　但他知道李良將軍最後的結局，他最終也還是變成了白癡，也就是說人類聯邦目前沒有治愈的可能的。

　　所以他不得不制定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計劃，然後靠著自己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去追尋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吃早餐啦！”

　　阿黛爾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盯著茶幾上的倒影看了好一會兒，待到把自己的表情調整到毫無破綻之後才緩緩走向廚房。

　　阿黛爾左手握著牛奶，右手舉著一個蘋果，用詢問的目光看向白起。

　　白起的目光徘徊了一下，最終定格在了牛奶上。

　　阿黛爾微微一笑，然後沒心沒肺地說著。

　　“家裡最後一瓶牛奶啦，所以你喝蘋果汁！”

　　白起抿了抿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榨汁機的旋轉聲之中阿黛爾端來了三明治，她有些抱歉地說著。

　　“蛋沒煎好，破了誒。”

　　白起舉起那個三明治，看了一眼它的底部，那個破碎的糖心蛋蛋液蔓延在三明治的底部。

　　他輕聲說著。

　　“沒事。”

　　在阿黛爾問出下一個問題之前他咬了一口三明治，然後飛快地說著。

　　“挺好吃的。”

　　阿黛爾叼著自己的蔬菜三明治站了起來，接過蘋果汁遞到了白起的手上，嘴裡輕聲說著。

　　“你吃了兩個蛋，所以蛋白質肯定是夠的，所以牛奶給我喝你就不要有意見啦...臉色幹嘛那麽差。”

　　白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自認為偽裝得很好，沒想到阿黛爾還是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