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注意到了陸先生手裡的巧克力豆，接著把視線移動到了他不斷咀嚼的嘴巴上面。
　　沒想到自己的一生之敵在私下裡居然是這幅模樣。
　　白起在心中歎了口氣，接著緩緩摁下了鐳射槍。
　　“陸先生，好久不見。”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仔細觀察著對面的老人，和在人類聯邦見面時一樣，老人精神矍鑠，看上去也就六十出頭的模樣。
　　他既不像白起印象中的老人模樣，也不像大限將至的臨死之人。
　　老人用疑惑地眼神看了一眼白起，然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最後細聲細語地說著。
　　“白起...你是白起...你怎麽剃光頭了?”
　　白起看了一眼遠處熟睡的侍女，爾後看著老人又把另外一顆巧克力豆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他晃了晃手中的鐳射槍，也壓低了聲音。
　　“陸先生，跟我走。”
　　對面的老人遲疑了一下，然後躡手躡腳地朝著白起走了過來。
　　就在白起準備用鐳射槍頂住他的時候，他居然遊魚般地從白起身前劃過，然後站在了病房門口，朝著白起揮了揮手。
　　“快點啊，別耽誤時間。”
　　白起抿了抿嘴，也跟上了陸先生的步伐。
　　一和這個老人在一起，一切事情都變得奇怪了起來，這個老人總是能把人帶入他奇怪的思維方式，然後用他豐富的經驗來把人帶偏。
　　兩人從病房出來之後，白起輕輕帶上了身後的門，接著便看見陸先生把一把巧克力豆塞進了自己的嘴裡，然後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老人痛苦地弓下了身子，像是要把內髒都咳出來一般。
　　白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上前，準備替他舒緩舒緩。
　　不過還沒等他靠近，陸先生就站了起來。
　　與之前不同的是他手裡已經拿了一柄鐳射槍，正玩味地看著白起。
　　“白起...你居然能找到這裡，看來我之前對你的判斷還是出了差錯。”
　　白起望著那個泛著午後陽光的槍口，然後把鐳射槍插回了衣擺之中。
　　兩個人肯定都有防彈衣，所以這樣的對峙毫無意義。
　　他撫摸著自己右手上的戒指，爾後緩緩開口。
　　“陸先生，替我治病。”
　　對面的老人緩緩搖頭。
　　“白起，你覺得這可能嗎?”
　　白起一字一句地說著。
　　“陸先生，我救了你，你欠我的。”
　　對面的老人冷笑了一聲。
　　“白起，沒有你我一樣可以離開聯邦，反倒是我替你掩蓋跟我同行的事實更為麻煩，所以說到底，我們兩不相欠。不過如果你可以和白世一樣效忠帝國的話...”
　　白起捏了捏那枚戒指。
　　“陸先生，我的機控，你該知道。”
　　陸先生也跟著放下了那柄鐳射槍，接著在指尖旋轉著它，他瞟了一眼白起，然後伸手在走廊邊旁的窗戶上按動著什麽。
　　“白起，我承認你的機控超出我的想象，但首先你要明白，你的機甲是白世給你的，那是帝國六代機甲，而你猜猜我的戒指裡面是什麽東西?”
　　沒等白起回答，陸先生面前的那扇窗戶就緩緩向外打開，瀑布的轟鳴聲瞬間充斥在了白起的耳中。
　　那扇窗戶就像一座吊橋般倒下，陸先生向前一步，走上了那塊延展平台，示意白起跟著他。
　　白起跟著走上了那塊玻璃，玻璃下方就是奔湧而下的瀑布，尋常人走在上面想必會害怕到腿軟，但他和陸先生一樣，直直地走到了玻璃邊緣。
　　陸先生瞟了他一眼，然後緩緩開口。
　　“白起，你真的沒有經過基因改造?”
　　白起抿了抿嘴，並未出聲。
　　陸先生接著說道。
　　“我活了九十年，天才我也見過不少，但目前看來...你的天賦已經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在獲取基因技術的時候，我從文獻上得知，所有人的基因都會不定向展開變異，而基因技術則是篩選了其中我們認為優化的變異過程，但那些不被人選用的變異也依舊存在著。”
　　陸先生頓了頓，轉身看向白起。
　　“而那些低端的基因又會產生新的反應，最終變成超越最強大伊文伊人的人類...我懷疑你就是那種人。”
　　白起扯了扯嘴角，輕聲開口。
　　“不，你錯了。”
　　他的聲音被水聲覆蓋住，但陸先生依然領會了他的意思，他沒有糾結於先前的問題，而是嚴肅地說道。
　　“白起，效忠帝國吧，我不能讓你成為第二個白起元帥。”
　　白起緩緩搖頭。
　　“陸先生，基因不能，決定一切，您有些，癡迷了。”
　　聽見白起的話，老人抬高了聲音。
　　“是，基因決定不了一切，但它能決定你的開始，而對於人類短暫的生命來說，優秀基因的起點就等於站在了大部分人的終點！”
　　白起輕哼了一聲，他始終沒能明白這些人為什麽癡迷於此，用金錢、用權力，甚至用後輩的生命來違背自然本身，這在他看來本就是愚蠢的。
　　於是他大聲說道。
　　“陸先生！經過努力，普通人，可以成為，偉大的人！”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老人的面部表情變得扭曲了起來，他向後倒退了兩步， 像是要跌入身後的瀑布之中。
　　但他最終還是穩住了身形，自上而下地俯視著白起，斬釘截鐵般開口。
　　“不！我要的不是偉大，我要的是...永恆！”
　　白起怒吼道。
　　“沒有東西，可以永恆！”
　　陸先生愣了愣，然後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年輕人，你對你所存在的世界知之甚少，我們所追尋的東西，是不能為常人所知，甚至不能為他們想象的。”
　　白起眯了眯眼睛。
　　“你...們?”
　　陸先生回答道。
　　“自然是我們，伊文伊帝國，人類聯邦，我們追求的都是同一種東西，而在傳說之中，只有戰爭才能夠孕育那種東西。”
　　白起再一次遲疑了下來，他忽然有些恍惚。
　　“戰爭...傳說?”
　　陸先生向前一步，直視著白起的眼睛。
　　“白起，我再問你一遍，你是否決定效忠於帝國?”
　　白起握住了手中的鐳射槍，爾後堅定地搖著頭。
　　“呵...”陸先生乾笑了兩聲，再一次彎下了腰。
　　而和先前一樣的是，他如同彈簧一般從地上彈起，在那之後便是一根粗壯的右腿在白起面前不斷放大。
　　望著那個被踢下懸崖的渺小人影，陸先生輕聲說道。
　　“年輕人，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