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二筆直的站在一邊,腦袋卻是深深地低著,並沒有按照要求裡的挺胸抬頭那麽標準。
如果仔細觀察,大概可以看到,在他的脖頸之上,寬厚的腦門裡,都有著細密而又星星點點的汗水。
他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會被處置。
雖說方莫到了現在一言不發,但正是這種一眼步伐,讓他最是可怕。
如果方莫輕而易舉的教訓了他,罵了他,甚至打他幾巴掌,他也就不這麽害怕了。
但是沒有。
教官就那麽站在那裡,望著外面的景色,似乎在思索著什麽,眉頭不時皺起,過一會兒又會緩緩的舒展開來。
忽然,他轉過了頭。
趙小二剛剛抬起的頭,偷偷觀察著方莫的眼神,也在刹那再次低垂了下去。
眼瞼不敢抬起,雙手似是找不到可以抓撓的位置,顯得那麽的尷尬與……局促。
“哈哈。”
“我大概想通了,其實你也不算全錯。”
“周全,你下樓去將我大哥他們都叫上來吧,此時應該是趙雲陪伴在他的面前,我想你應該認識的吧?”
方莫開口了。
“喏!”
周全連忙應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迅速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趙小二則是抖動的更加厲害了。
方莫這話的意思,他大概聽出來了。
劉備他們就在這附近,如果他剛剛有什麽異心,或者是什麽異動,此刻恐怕已經死了。
雖然他沒有,但他依舊覺得害怕莫名。
因為他曾經生出來過。
那些山賊過的日子,讓他充滿了向往。
每日不用勞作,缺錢了就去山下洗劫一番,甚至還能拉上一些的美人村婦到山上,食物更是不會短缺……
只差那麽一步,他就要朝著山賊開始靠攏,可是在最後,他還是想到了教官曾經的嚴厲,以及曾經同袍們的堅定目光。
他仿佛在夢中,看到昔日的同袍對著他揮動了手中的刀,而他的腦袋,則是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沒有任何的風波,更沒有什麽緬懷,隻有對於背叛無情的處置。
他被嚇了一跳,也就是在那一次夢後,再也不敢生出其他的什麽想法了。
也是在那時候,劉備剛好被任命為了安喜縣尉,這讓他心中著實松了口氣,至於後來劉備變成漁陽郡時,他更是開始無比的後怕了起來。
他沒有想過背叛,但是他卻想過離開,而且還是以作為山賊的身份那麽離開。
但是趙小二覺得,自己要是當初離開了,那此時自己的夢境很可能會變成真實。
同袍對著他揮動鋒銳的長刀。
主公對他冷冷以對。
教官寒如冬日的盯著他。
趙小二抖了抖,再次將腦袋低了下來,隻敢去看著自己的腳面。
……
“哈哈哈!”
“四弟啊,聽說你被人給耍了,而且好不容易想到的一個計劃,居然遇到了背叛者?”
“這恐怕還是第一次吧?”
張飛人還沒來,恐怖的大嗓門就已經穿透了房屋,傳了進來。
噗通!
心理壓力已經極大的趙小二,立刻就跪在了地上,他腦袋深深的接觸著地面,喃喃自語道:“沒,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冤枉,主公,冤枉啊!”
看到一張腳面的時候,他便開始淒厲的喊著:“主公,我絕沒有背叛你的意思。”
“我大哥還在後面的。”關二哥酷酷的開口,甩了甩長須,拍了拍方莫的肩膀:“這人,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麽背棄之輩,莫不是其中有什麽冤枉?”
他這個人,最是講究事實,也最是公允。
當然,性子高傲也是他最大的表現之一,可在兄弟面前,他就不會有那種表現了。
“不會?”
方莫冷哼一聲,指了指地上的趙小二道:“不會才見鬼了,但我想,他應該是及時的製止了這種跑偏的想法,最後回到了正軌之上。”
真若是在外的將軍,或者手裡有權力的人,一點其他想法都沒有,那才是怪異了。
他雖然不懂別的,可人性之醜惡,確實是見了不少的。
人心之善變,他大概也是有過體會的。
關羽本來就沒想著求情,此時聽了這話,也隻是搖了搖頭,便道:“隨你,隨你,此人該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吧。”
聲音裡面帶著一絲的偏袒,似乎方莫說什麽就是什麽。
關羽確實很公正,但他也有著古代人所有的一個通病。
那就是對於自己的家人兄弟,根本就不能做到什麽公平公正。
其實哪怕是後世,不也一樣嗎?
兩個人站在面前,互相指責對方的過錯,這時候讓一人做出判斷,到底誰是錯的。
兩人之中一人是親戚,另外一人屬於陌生人,隻要那個親戚與人無仇,估計誰都知道該怎麽選。
張飛是第二個走進來的,他一腳就踢到了跪在地上的趙小二身上,看到對方滾遠了一些,他拿著手中的武器就要過去砍人。
幸虧,方莫及時的拉住了:“三哥別鬧,事情還沒有徹查清楚,你不會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他這麽一說話,張飛就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道:“哼,待會兒若是查探清楚,把你狗頭割下來當夜壺!”
噗!
查清楚了還要割腦袋?
方莫滿臉無語的看著他,指了指旁邊,讓他乖乖坐在那裡。
沒辦法,這家夥的脾氣暴虐至極,雖說現在好了很多,不會對普通士卒動輒下手,可他依舊還會有一些殘暴的舉動出現。
比如, 對待一些犯了軍規的人,他從來都不知道什麽叫愛護,一直選擇的都是加重刑罰,自己主刑……
為什麽會這樣,其實誰都說不清楚,方莫倒是覺得,這家夥可能是在家裡憋壞了,出來之後,這個世道又是那麽的亂,人也就開始放縱了起來。
心理上,他沒有什麽製衡。
身體上,他更是有著無邊巨力,當然不會在乎其他人如何看他。
這麽一來,律法荒廢的時代裡,他自然就會表現的極為暴虐,若非當日方莫讓劉備整了他一頓,可能他到現在都不可能改變自己。
“哼,若是有背棄,把這人交給我,我要活生生的鞭死他!”
張飛氣呼呼的坐在了桌子上,就那麽斜著眼看向跪在那裡的趙小二,哪怕對方再次抖動,他也絲毫不在乎,甚至還有一股興奮從心底勃發。
很久沒打人了啊,他老張都感覺自己要生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