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裡頭領,我的朋友。”
走到大會議室來的男人身穿綢緞袍子,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個頭不高,披發左祍,是個胡人。而顎下留有一縷長長的山羊胡子,脖子上綴著一串琉璃珠子,一看就知道是穿越眾新燒出來成色不好的那一批。
陳培燾見對方步入大廳,立即長開雙臂,熱情的將來者擁入懷裡。來人也大聲笑著,親密地拍打著陳培燾背脊,說著陳培燾聽不懂的胡語。
兩人互相聽不懂對方說些什麽,但是那股親熱勁溢於言表,好像是認識了十幾年的兄弟,可滿打滿算,兩人不過才結識不到十天。
“陳首領,我的朋友,我又來了。你們給我的那些東西果真是好物件,老胡裡只是回到了部族,還沒過兩天就全都賣光了,這不我又帶了一百多隻羊來,希望陳首領不要嫌多。”
在秦和等人跟著蘇市前往薊縣的第二天裡,東胡圖裡部落的人就陰差陽錯的將牛羊放牧到了育陽村裡。
自然而然的,與穿越眾們爆發了一些衝突。東胡人以為是燕人的軍隊,穿越眾以為是蠻夷來劫掠了。還好圖裡部落的首領胡圖不是真的糊塗,在搞清楚他們對手是誰之前沒有冒然命令自己帳下勇士出擊。
要知道,圖裡部不過只有三百余人,而能騎馬的勇士還不到一百人。在東胡,他們算是一個小部落,要不然也不會跑到遼西走廊這與燕人交接的地方尋找牧場。
值得大家慶幸的是,穿越眾同樣弱小。只有一百余人的育陽村只是集合的全部的人手嚴陣以待,就在圖裡與穿越眾兩兩相望之時,陳培燾決定與對方好好談上一談。
而談判的結果是令人愉悅的,圖裡部落裡有會說燕地方言的人,在一番交涉過後,穿越眾拿出了他們嚴重產能過剩的陶釉與煉廢了的琉璃。在送給了胡圖一大串琉璃珠子之後,圖裡部落欣喜的表示要換取一些陶釉。
而在得知這些長相怪異的燕人手裡的陶釉居然如此便宜,一隻羊能換取大件十個,小件二十的時候,胡圖以為他碰到傻子了,差點想動手將他們全部搶走。可再看眼前眾人皆人高馬大,手裡還都有明晃晃的兵器,胡圖放棄了他瘋狂的想法,拿出手裡的二十頭羊換了穿越眾的部分陶釉。
這一決策無疑是正確的,在拉著一車陶釉回到草原之後,胡圖足足賺了接近十倍的利潤。要知道在草原上,來自中國的陶器也屬於奢賜品,遑論質量更好的陶釉。更何況胡圖手中的琉璃珠更是當時罕見的珍寶。
居然帶來了一百隻羊,陳培燾心道,看起來這個胡圖靠著那一百余件陶釉好好的賺了一筆。但羊多多益善,畢竟陶釉在穿越眾手裡不值錢,特別是在他們發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陶土礦後,和普通陶器也沒在什麽區別。
但泛善可陳的戰國食物面前,穿越眾們恨不得每天都能殺一隻羊吃。要知道,現在他們每天的食物除了粟米就是粟米,燕國不種小麥,只是因為他們現在還沒學會用磨磨麵粉,而黍米這東西確實做不出什麽其他花樣出來。
“一百隻羊,好啊,我們全部留下來。”陳培燾哈哈大笑著,這羊肉雖然腥膻,但也比乾嚼小米乾飯強多了。“胡圖首領,不知道除了陶釉與琉璃,東胡部落裡可還需要這些東西嗎?”
陳培燾對著翻譯說完,神秘兮兮的在桌子上拿起一個陶釉罐,打開來給胡圖看。
只見那桌上的陶罐裡裝滿了白花花的東西,細膩如雪。
胡圖一看就大概猜出這些是什麽,心下一笑,這些夏人居然想賣給自己鹽。如今的遊牧民族可不是幾百年後被壓縮在草原上的匈奴,在渤海北岸,他們依舊佔據著一片海洋,而煮海為鹽的法子他們也是會的。是已鹽這種生活必需品,還沒有成為中原王朝扼住遊牧民族脖頸的一條鎖鏈。 “鹽,是個好東西啊,只不過……”胡圖伸出手去,在那個陶罐子裡沾了一點放入嘴中,夏人想賣自己鹽也可以,只不過這些鹽只怕就沒有那些上面結了一層冰面的陶器那麽受歡迎了。
就在胡圖把佔滿鹽粒的手放入最終之後,他不再想說話了。他知道方才被自己吃到嘴裡的是鹽,可又不像是鹽。那些白色粉末是鹹的,這是鹽沒錯,可絲毫沒有苦味,這就有問題了。自己這四十幾年吃到的鹽不都是又鹹又苦的嗎?
從詫異中回來的胡圖又把手伸進了瓷罐裡,這次那捏了一小撮出來,一點一點的放在舌頭上品嘗,確實是不苦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舌頭,他從來沒有想過鹽也可以這樣好吃。於是再次從瓷罐裡抓出了一把,分給隨同自己一起來的自己的大兒子胡力格。
“阿大,這鹽是不苦的!?”胡力格不敢相信自己的舌頭,他學著父親的樣子,小心的將掌心裡的鹽一點一點舔入嘴裡,隻拿舌尖輕觸,依舊沒有絲毫苦味。
“陳首領,這些是什麽?”胡圖猜測一定是這些奇怪的夏人用什麽法術去除了鹽中的苦味,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他們胡人可以沒有那結了一層不會化的冰的好看的陶器,也可以不要那些除了好看可沒什麽用的琉璃珠子,但是他們離不開鹽,如果不吃鹽那他們就會沒有力氣,如果沒有鹽他們渡不過那些可怕的冬天。不光是人要吃煙,就連馬在長途跋涉之後也要吃鹽補充。
“鹽,只是普普通通的鹽。”陳培燾看著沒見識的胡圖心裡樂的發顫。
在他們補充了一大批奴隸之後,自救委員會決定進一步探索周邊,於是乎一個小型的陶土礦被發現,而周圍從祖山以南直到大海的原秦皇島市的這一片都被探明。
南方二十裡左右的地方就是渤海,這時候的海岸線遠比日後的更靠近內陸。而有海就隨之帶來了一大批海洋資源,充當其衝的就是海鹽。此時戰國的鹽還是煮海為鹽,不但效率低而且得到的鹽質量奇差,混合了各種海水裡的礦物,又鹹又苦,一股苦鹵味。
穿的不好、住的不好穿越眾們都忍了,畢竟時代所限,棉花水泥一時半會都搞不出來。可苦鹽就受不了了。於是乎在全體人員的一致要求下,科學攻關小組放下了手中沼氣池的項目,當務之急是把乾淨的海鹽大規模提煉出來。
而一支五個穿越眾加三個奴隸組成的八人小隊帶著大量的物資去到了海邊,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個人在海邊照著書本上記得步驟實驗了幾天,終於將粗鹽給曬了出來。而當一罐罐的粗鹽被送到育陽村後,在許家品的實驗室裡,經過再次沉澱提煉,還算純淨的精鹽總於出現在了穿越眾的廚房裡。
而方才胡圖所嘗的就是被碾細了的粗鹽,由於人數所限,現如今精鹽還不能大規模生產,供穿越眾們自己食用還略顯不夠。但就是去除鹵液的粗鹽,在還吃著混雜各種礦物質的胡圖眼裡,也是天上的東西了。
“這些鹽你們有多少?”作為東胡的一個靠近燕地的小部落,圖裡部落之所以能夠在這片夾縫中生存便是因為胡圖頗有些商業頭腦,將他們所在的地緣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其部族除了有一小群賴以保身的牛羊群外,主要的工作便是在燕胡之間行商。尤其是半年之前被宿敵黑羆部擊潰後,圖裡部元氣大傷,人口少了近一半,更需要商貿來恢復。
而眼前這種比之前好上一百倍的鹽無疑是一種值得販賣可從中獲利的商品,只要不太貴即可。
“海有多大,我們就有多少。”陳培燾嘻嘻笑著,這位自救委員會的副主席,在焦正東與許家品實際上並不負責太多事務的前提下,已經實際上成為育陽村實際的負責人。而他現在認為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完成原始積累,說白了就是更多的奴隸與更多的錢。
齊國之所以成為春秋第一霸,在戰國之時也一直沒有掉出一流強國的陣列便是靠漁鹽之力完成了原始積累。說起製鹽,齊國無棣沿海那原始的煮鹽法哪裡有他們曬鹽來的快。
“那陳首領,你們這些鹽如何賣呢?”胡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些不苦的鹽賣多少錢,如果價格昂貴,那麽他可以像陶釉一樣再賣給草原上的富人,大不了辛苦一點, 圖裡部落護著這些鹽和陶器去北邊,賣給單於王庭的貴人和肅慎的酋長們。
總而言之,胡圖知道,自己再走那麽幾趟,圖裡部落就能在他手裡繁榮起來。他便可以利用手裡的錢財,去收服幾個小部落,重新奪回東北遼水西岸的牧場。
“胡圖首領,你們從燕人那的鹽不知是何價格?”談起做生意,一直在一旁旁聽的劉方軍問道,他們已經商議好了,這鹽田就是育陽的命脈,必須盡快靠鹽來擴充自己的力量。只因為在穿越眾內部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團體,而他們的目標可不是僅僅在戰國安身立命那麽簡單。
“一石鹽二十隻羊。”胡圖知道劉方軍的精明,在之前陶釉的交易上,就是劉方軍和他談的價錢,他以為陳培燾他們會有意提價,於是故意將原本三十隻羊換一石鹽說成二十隻羊。
在這個時代,就算是靠海的齊燕等地,因為煮海需要消耗大量柴薪,鹽這種後世再普通不過的消費品目前仍然可以歸到奢侈品的行列。
“好,那就二十隻羊換一石白鹽。”戰國時的一石大約折換成後世的斤數為二百斤,而一畝鹽田大約一日可以曬出至少五百斤鹽,平均一畝鹽田一日也就需要一個人照料,劉方軍心中暗喜,他們這是要發了啊。
二十隻羊一石白鹽,胡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圖裡部這是要發了啊。如此幾年下去,等圖裡把持住整個東胡部落鹽的交易,別說區區一塊牧場,胡圖就是成為東胡的一個萬夫長或者都尉當戶都不是不可能,
“只不過我們還有個條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