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窪子村西側靠近西山的位置,一片山林被砍伐殆盡。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用磚石搭建的村莊,與在村莊附近的一大片工廠。
說是工廠,現在有的也不過是兩個窯場和一個造紙作坊。每日在其中工作的也就是十幾個穿越眾和五名拿羊皮雇來的當地燕人。
當時從蘇市受眾換來的羊皮沒過幾日就被穿越眾們揮霍掉其中一半,本來以為當地的燕人不會和他們這些來路不明的人混在一起,可誰知道在羊皮與錢帛的誘惑下,附近百裡之內至少有將近一百多號壯勞力輪流給他們打工。僅僅是為了一張羊皮而已,但常年在幫忙的也隻有窪子村張氏一族。
就這樣,在新“鄰居”們的幫助下,穿越眾隻用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就蓋起了一棟磚瓦房並十幾間土夯的屋子。附近的森林也被砍伐一空,被砍伐的樹木都堆在一起,當做窯場的燃料。一個初具規模的村子拔地而起,雖然簡陋但好歹能住人,眾人不用風餐露宿了。
“焦老啊,現在這窯場的規模也起來了,每天燒出的青磚與陶器也基本夠用,那些陶器不值錢,青磚更不值錢,除了能和周圍這些燕人換點糧食與勞動力之外沒什麽用。您看看下一步咱們是燒瓷器呢還是什麽?”
工業組組長莊金泉這幾日工作熱情極高。他是穿越眾之間為數不多對現狀及其滿意的幾個。這兩年他的生意不好做,早就乾的煩了。
而穿越過來雖然吃的不好睡的不好,但在那些小子們的慫恿下說自己能成為戰國工業第一人,莊金泉就一想到不景氣的前時代,已經年逾不惑的莊金泉又有了無數的乾勁。
瓷器玻璃可都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東西,就一個破玻璃杯子,被那個洛陽來的商人當寶貝一樣居然換了好幾匹騾馬,要是自己這邊燒出無數的玻璃,那還不成戰國首富了。
“這個,我也不懂啊。你們幾個說說,下一步咱們需要做些什麽?”焦正東幹了一輩子法律,照老伴林冰所說,連自行車都不會修,更別說什麽燒玻璃、做瓷器了。
“我認為,我們應該繼續燒陶器。”身為自救委員會委員,名義上的二把手,實際上的行政一把手的陳培燾比較前世是副區長一級的高官。他可是會計出身,以前也分管過經濟,自然比隻懂法律的焦正東明白。
“我的意見如下,目前看來,陶器生產成本低,周圍原材料也相對好找,也不需要研發什麽。而且對於我們而言,現在完全可以繼續用這些陶罐陶甕來雇傭這些周圍的村民,等我們其他需要的基礎設施建好之後,我們才需要升級產品。
“而且,我們雖然知道瓷器玻璃是好東西,一定能賣得出去,但是外面還不知道外面的行情如何,如果有比這些我們想當然認為的商品有更高附加值的,才需要下一步的行動……”
陳培燾之所以提出這點,是因為這幾日他力主要派人出去,走出窪子村,去孤竹、去無終、去薊縣、甚至去中原的魏國、齊國看看,他們雖然領先與這個時代兩千多年,可那些都是二手資料,還是要眼見為實。
但焦正東不同意陳培燾的意見,他的想法很簡單,現在他們語言不同,頭髮也沒長起來,很容易被誤認為蠻夷,事實上他們就是蠻夷,甚至在戰國諸夏眼裡他們可能還不如蠻夷。冒然離開相對淳樸的窪子村,深入城市對個體而言威脅太大,一切都急不得。
“我同意陳委員的意見。”工程小組的組長彭志被特意交到窯場來看一下工業組的工作,
他是工程師,雖然是土木的,但也是他們之中明面上實力最強的應用科學家了。 “第一,就如陳委員所說,我們現在還不清楚現在中原各個國家的購買力;第二就是我們也不是獨立的政體,說白了還是氓流,就算建成了玻璃廠,我們也保衛不了,雖然眼下燕國的政府也好朝廷也好還沒有找我們的麻煩,但並不代表以後不會……”
對於是繼續固守還是外擴發展,彭志是與陳培燾站在一起的,而且他在看到附近有一百多名燕人幫他們乾活之後,他還更傾向於將這些燕人武裝起來保衛自己,這點也得到了秦和的附和。
“第三,”彭志頓了頓,看了一眼莊金泉,“我在這潑一下冷水,我們造不出來瓷器!”
“彭工啊,我知道我不會造瓷器什麽的,我是個大老粗,也沒上過大學,你讓我建個窯燒個磚還行。這些還得靠你啊。”最近這幾日莊金泉與彭志的身份似乎互換了,彭志老跑來窯場指導莊金泉新燒出的陶器,而莊金泉則經常待在建築工地上,對那些小房子與簡易道路比手劃腳。
“老莊,不是人的問題。那一本本百科全書就放在那裡,我也看到過王文華那小子還收錄了一本專業化學,就算從頭學,別說普通瓷器了,連五彩鬥彩都能燒出來。可是,我們沒有原材料!”
沒有原材料,這下子輪到莊金泉懵了,不就是陶土嗎,他這兩天燒磚燒陶不都是陶土嗎,這地方陶土質量雖然不好,但數量還是很多的。
“我們現在所處的河北東北部地區,普通的陶土與長石找找總是有的,即使品質不好,但數量還是能保證的,所以我們現在燒製陶器沒有任何問題。可瓷器需要的高質量粘土就不好找了。現在我國的高嶺土大部分分布在南方,北方的話都是煤礦的伴生礦。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我們現在腳下就是後世的開灤煤礦,我們有可能把他們挖出來嗎?所以,不僅僅是瓷器我們沒辦法制造,鐵器也不行,因為我們沒有人,沒辦法也不可能去發掘礦山。”
說道這裡,焦正東也聽明白彭志的意思了。這幾日晚上,因為現在幾乎全部的人都對回到21世紀喪失了信心,所以大家在上課討論的時候,都在討論下一步他們該如何發展。而從中冒出的一個苗頭就是,別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是被歷史選中了要穿越到這個時代,所以他們擔負了歷史的使命,他們應該建黨建國,要造燕國的反,要統一中國,讓華夏光耀世界。
但想法總是美好的,不破不立焦正東哪裡不懂,但是他們就這麽五十七人,脆的就像是個陶罐,萬一破了可就再也粘不起來了。
他們之間的年輕人太多,連已經四十的陳培燾都想要搏一把。陳培燾的心思焦正東理解,有政治抱負,過去他隻是一個副區長,而如今一個國家的領導擺在他面前,他不想衝一把。
所以焦正東就擺出了堅決守舊派的面孔。他們想要左傾冒進,那焦正東就死死壓住。派人去燕國探路,不行,過幾天再說。招燕人進入他們自己的軍隊,不行,明面造反是自掘墳墓。燕國派出一個百人隊就能把他們給繳了。不論如何焦正東給自己訂的目標就是要把所有人死死釘在窪子村,在他們學會戰國語言文字之前,一個也不許離開。
“那我看還是繼續燒陶器吧。現在的陶器太粗糙,騙騙那些沒見過好東西的燕人農民當然可以,可要想賣到中原,隻怕還很難,買不到中原我們就沒有額外收入,想要進口其他的原材料也做不到。所以我建議,繼續提高窯溫,掛出釉來,就夠你們忙活一陣子的了。”
說話的是許家品,作為穿越眾裡年紀最大的兩位,在是否急於向外探索這件事上,許家品是與焦正東是站在一起的。他當然相信以陳培燾、秦和他們的能力與智慧,也不可能冒冒失失的出擊。但是他們這群人裡,還有很多年少輕狂的大學生。一旦這個口子開了,都時候亂做一團可就不好收場了。
積蓄實力,慢慢發展。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
“彭志說得對,現在我們沒辦法去開掘礦山,可現在就算是給你一噸煤一噸鐵,你也練不出鋼來。我們現在看似掌握了領先時代的科技,可那些終歸是書裡面的,如何實現都是個艱巨的問題,打鐵還需自身硬,先把自己這塊搞好再說吧。“
與焦正東的文人氣質相比,許家品訊起話來就光棍許多了,劈頭蓋臉的就把彭志訓了一頓。自己六十多的人了,彭志還能記仇不成。
“所以我說,瓷器沒必要,但玻璃還是可以的,我們有長石有石英,有其他一些需求量不大的原料,玻璃還是可以試著造一下的,賣肯定是能賣出去的。
“而玻璃做出來,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無色玻璃是化學之母。不論我們現在需要造什麽,都離不了化學,數學、物理公式都在書上寫著,而現在化學的實操性就是對我們的一個巨大阻礙。 四大發明之所以被稱為四大發明他是有原因的,造紙術、指南針我們都有了,印刷術我們現在也用不著,可還有一個火藥我們還沒有掌握啊。
”先把玻璃搞出來,然後搞三酸兩鹼,有了這些,火藥、化肥都可以做。我們人手不足,大規模生產做不到,可是搞個實驗室總可以吧。彭志,老莊的基礎沒你好,你就先辛苦辛苦。”
化學實驗室?彭志一臉的黑線,他學是土木工程,乾的也是土木工程,建築材料他是門清,可工業化學哪會啊。隻不過許家品說的有道理,預先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實驗室裡都造不出的東西,遑論大規模生產。
“許老,物理力學我在行,化學實驗……我努力吧。”
“我就是學化學的,實驗室主任我先兼著,大家看可行不可行?”許家品看彭志一臉為難的樣子,心一軟,說道。
學化學的,想不到這位原民政幹部還是學化學的,連同焦正東在內,都以為許家品隻是個普通的民政幹部,沒想到還有絕活沒出手。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成立化學實驗室與造火藥的事就這麽拍板定下來。看來想要發展原材料的不足是不可避免的,焦正東歎息一聲,只希望能穩步的融入戰國吧。不能避免的事情,憂之無用,思之徒勞。
“我看蘇先生這兩天就該回來了,到時候再賣他一點我們的存貨,讓他去給我們找點其他原料,換點錢來嘛。如果蘇市可靠,我們也可以派一兩個人跟著蘇市去孤竹、去薊縣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