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郢，彭澤。
彭澤傍山，隱秘的山間坐落著幾戶貴族人家的龐大別院。
當然也包括黃家。
黃彭帶著汀蘭來這裡避世，整整一月不曾踏出一步，兩人在這裡晝夜纏綿、欲仙欲死，終日形影不離。
這一月來，黃彭對南郢那邊的變數略有耳聞，全部當作耳邊吹風，他眼裡只有新夫人。
這會兒，太陽已經落山，他的手下又著急忙慌地跑回來向他報告。
“公子，昭家把放錢的事都抖出來了，找了幾十個人作證，上告到鹹尹府，陛下已經知道了，召公子即刻進宮面見！”
他摟著汀蘭坐在窗邊看景，聽到這些，頭也不回地問:“只有放錢麽?”
“是的。”
“那急什麽?多大點的事?退下。”
“可是——”
“滾。”
手下歎了口氣:“唯。”然後趨步離開。
待人離開，汀蘭摸上黃彭的下巴，邊挑弄邊說:“主君……陛下召見，不去……真的可以麽?”
黃彭低頭吻進她脖間，笑了笑:“自然要去，不過不急，那老兒不會對我怎麽樣的，裝裝樣子罷了，唯一能讓我即刻動身的，就只有你啊。”
汀蘭被他短須扎得癢癢的，輕笑一下，扭動著半抹香肩:“那妾身……能跟著主君一起回去麽?”
黃彭停下嘴，歎了口氣:“那裡啊，就是個虎狼窩，你要是回去，會被昭家生吞活剝了的，我才不會讓你受那個罪。”
“主君體貼呢……”
“況且……你知道，我有不少崽子，家裡很鬧騰，哪有這邊清淨?嗨，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我跟你一人生孩子就夠了，全是嫡子，我要……十個兒子！十個女兒！”
汀蘭噗嗤一聲笑出:“主君啊，人家生得要累死了，你就不能歇歇麽?”
“呵，你這是……覺得我太頻繁了嗎?”
“主君威猛，妾身……受不住啊……”
“那……”黃彭斜嘴笑笑，把她放倒，“咱們來點柔的，我知道你喜歡……”
汀蘭羞紅著臉，輕輕點頭:“嗯。”
門外又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一路小跑過來，能聽出來人在門外猶豫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公子……昭公子來了，已在書房等候。”
黃彭低喘一聲，抬起頭，咬了咬牙根，看到旁邊一個燈座，恨不得抄起來砸過去。
汀蘭見狀，當即捧住他臉，搖了搖頭。
自從黃彭遇到她之後，就有意收斂起暴虐的性子，每欲發作，看到汀蘭蹙眉擔憂的樣子，就不忍讓她受怕，便只能用力壓下怒火。
此時輕吻一下她額頭:“我很快回來。”
隨即來到書房。
昭湛自己燒了壺水煎茶，不緊不慢地往裡面夾進橘皮、山楂和一些銀丹草，煎出一壺清香撲鼻的茶湯。
黃彭向來不喜歡這些磨磨唧唧的東西，看到昭湛，冷哼一聲，在他對面坐下:“你來作甚?”
“呵，”昭湛皮笑肉不笑地給他斟上一杯，“來看我兒子的舅舅。”
黃彭推開杯:“別繞彎子，有話快說。”
昭湛抿了一口茶，淡漠道:“想必你也聽說了，南郢最近都是你的消息，陛下召你進宮呢。”
“昭左徒什麽時候也成為陛下的謁者了?這種事，勞得動你親自來告訴我麽?”
“這是第一份禮啊，我不親來誰親來?”
黃彭皺了下眉:“什麽第一份禮?”
“這裡已經被圍了，

一千人，來抓你。”
黃彭猛地拍案站起，指他道:“昭湛！你什麽意思?！”
昭湛笑笑，放下杯子:“不要緊張，只是我的私卒，陛下要你進宮，我怕你跑了，特地來督促的。”
黃彭走到窗邊，夜幕下的院牆外，隱隱透出火光和兵甲的摩擦聲，還有馬蹄和響鼻的聲音，外面的確有兵。
黃彭冷笑道:“你可知你這麽做，昭家也會下水?”
昭湛挑眉搖搖頭:“只是放錢一事，於你黃彭也不算什麽，大不了是被罷官，你那官本就是虛職，不做也罷，就更談不上對我昭氏有什麽威脅。”
“那你何必這麽大費周章?還調來私卒?”
“都說了，是第一份禮，”昭湛冷目瞪來，神色駭人，“是給你的警告。”
黃彭撇撇嘴:“休個妻，至於麽?我兩家若是徹底分裂，其中利害你最清楚，那可不是罷官的問題。”
“你黃彭還會怕麽?連官鹽田都能抵押出去做賭注，輸得一乾二淨，下一步，是不是還想抵鐵礦?”
黃彭被人戳了脊梁，臭著臉:“媽的，那個越氏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他們就是衝著鹽田來的……”
他忽然停下，狐疑地看向昭湛:“越氏不會是你派來弄我的吧?”
昭湛嗤笑道:“你以為我是你麽?自己設賭再自己放貸、追著人搶錢?你這麽玩，不也是栽在越氏手上?這麽多糟心的爛事，哪一樣不是我昭氏幫你善後?居然還休了我堂妹，給我昭氏下了那麽大的面子，可憐你黃彭到現在都分不清輕重，真是可悲。”
黃彭沉默下來，他當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已經沒法收手了，自己造出一個坑，只能挖出另一個坑來填補， 結果坑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還特麽的越來越深，他自己也受累，依靠這昭氏苟延殘喘，但情商低，沒辦法，做事依然我行我素。
昭湛繼續說:“放錢一事，算是給你的教訓，不光是為了我堂妹，更是要你收手，給我低調一點，若再出現對我昭氏不敬的事，你可就沒有這麽走運了。”
他把杯子重重一落，茶湯濺出，隨即起身離席，背身說道:“把那舞姬休了，回南郢，向我叔父認錯，重新明媒六禮娶回我堂妹，這事就算了結，下不為例。”
黃彭咬牙切齒，不爽地坐著，他被昭湛威脅，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暴揍，可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休了汀蘭可以再納她作妾，兩人繼續在彭澤別院生活，若是自己違逆了昭氏，那就是舉族的災禍，再怎麽紈絝也無法忽視這種惡劣的後果。
他壓下一團火:“知道了。”
昭湛推開門，見他一動不動，又道:“現在就走，我在前院等你。”
說罷出門，看見門外朝自己欠身行禮的汀蘭，停步看了一眼，確實美，但就是個氣質不錯的舞姬，遠不如那位薑夫人。
想到薑夫人，昭湛冷哼一聲，繼續走開。
汀蘭目送他離開，進屋坐到黃彭身邊，靠上他肩頭，不發一語。
黃彭見到她就更難受了，摟她進懷:“你都聽見了?”
“嗯。”汀蘭輕輕點頭，都聽見了，包括之前的。
“不會怪我吧?”
“妾身聽憑主君安排。”
她說著，目光慢慢移向窗外，想到了方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