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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大梟》第172章 爆竹聲聲・血光之災
納征就是下聘,選在了正月的第一個辛日。
就是正月十五元宵節,這會兒當然沒有元宵節,還叫作上辛夜。
江婆之前翻看日書,說這是開春後的第一個吉日。
君府裡的人一早就忙開,滿載著黑漆大木箱的馬車,一輛接一輛地往南郊緩緩駛去。
其實也只有三輛車,數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形式。
九原君極其重視,從府中調出五十人的護衛一路隨行。
納征作為六禮中重要性僅次於親迎的一環,標志著訂婚階段的結束。
送聘的隊伍在江婆和宋桓的帶領下出發,將離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左等右等,手裡還捧著卷日書。
納征之後是請期,請期就可以把親迎的日子敲定下來。
再下一個大吉日是十天后,娶吉。
將離指著這行字點點頭,卷起簡牘站到門外去等宋桓。
現在雖然進了孟春,陽光和煦,但仍是在深冬,寒氣依舊,淺藍色的天空悠悠飄著稀疏的白雲。
街道上行人寥寥,時常路過幾輛馬車,大都是往大戶人家送薪柴的貨車。
啪——
突然一聲巨響,傳自君府東邊一點的地方。
將離皺眉看去,門口的武舟和幾個護衛也一臉納悶地循聲轉過頭。
砰——
又是一聲。
將離覺得這種爆破的感覺很像是……二踢腳?
心道奇怪,難道這種時候就有人發明了火藥?
該不會是有人在家裡煉丹吧……
但又沒有那麽響,伴隨著特別突出的兩聲巨響,還有一些細碎的劈劈啪啪,說是爆破,其實更有一種木頭開裂的聲音。
他朝武舟看了一眼,讓他帶幾個人跟上自己朝那邊走去。
可走出兩條街,那聲音偏偏又沒了,只有一個大致的方向,就在這個路口附近。
不過也不用再找,幾十步外有座宅子裡人聲喧鬧。
慌慌張張的呼喊聲幾乎是從院子牆頭上噴發出來,還冒著幾縷青煙。
“走水啦!”
“瘟神顯靈啦!”
“公子!公子受傷了!”
“快去醫署!請孫醫師!”
新垣宅,郡尉新垣安的房子。
一個面色惶惶的老頭帶著兩個小廝,提拎著下擺往門外跑來。
看見將離和幾個護衛在門外,猛地急刹定住腳步。
他叫荀孟,是新垣府上的一個管事,喘著氣作揖道:“參、參見九原君。”
將離上前兩步朝大門裡張望一下,問道:“裡面怎麽了?”
“回九原君,府內庭燎,出了意外,公子……我家公子受傷了,小人正要去醫署請李醫師來為他治傷。”
將離馬上靠邊站,伸手作請,讓他趕緊去找人,自己帶人進去查看情況。
庭燎是這個時代過年時的一種禮儀,也稱燎祭。
有點像現代過年,在農村能看到每家每戶門口終日燃著的高香一樣。
就是把細木條、葦草或麻等易燃的草稈扎成一個大火把放在院子裡燒。
因為光是柴草的火把燃燒時間不長,所以以前只在夜裡點燃,起到一種巨型油燈的照明作用。
後來人們在火把的燃著物上塗抹油脂,來讓它盡可能地延長燃燒的時間,讓火把在白天也燒著。
將離往院子走去,腳下哢嚓一聲,低頭一看。
是半片燒焦的竹片。
邊緣參差,

不像是劈開的,旁邊還有些細小的碎片,炸得滿地都是。
竹子中空,受熱就……
爆竹了……
看來他們在燃燒物裡加了竹竿。
空中彌漫著濃濃的煙糊味兒,庭燎火把剛剛被人撲滅,焦黑的柴草凌亂地散落在周圍。
仆人婢女們紛紛忙忙,從院子另一頭,跑到這一頭,擠進焦慮的人群,遞去幾塊布。
人群裡有個側身倒在地上的人,痛苦呻吟,聽那聲音更像是在忍痛,他一點也不想喊出聲。
有個少女蹲在他身邊抽泣:“哥哥……寧兒錯了……”
將離拍拍最外面的人,請他們給自己讓出一條路,這才看到新垣安蜷在地上,臉色蒼白,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
臉上倒沒什麽大事,依然俊朗白淨,只是下巴上有些細小的血痕,應該是被碎竹片劃傷的,傷口裡還嵌著小顆粒。
出事的是右手,被一條尖銳細長的竹片刺穿,生生從手背貫穿到手心。
新垣平托著手腕,傷口汩汩冒血,很快就把袖口浸得殷紅,流速快得令人心驚,他有些發抖。
疼其實是次要的,恐懼才是導致傷者心裡崩潰的主導因素。
看著不停流血的傷口,誰都會有一種“我快要死了”的感覺。
他的常隨小廝阿升,抖抖霍霍拿著剛剛被遞進來的幾塊布。
顯得手足無措,還在猶豫要不要先把竹片抽出來。
將離輕輕拍了拍新垣寧的肩,叫她讓開。
她為哥哥哭得滿臉眼淚,看到將離有些錯愕,身子往邊上一軟,跌坐在地上。
將離想去扶她,但還是歎了口氣蹲到新垣平身邊。
“九……原……”
新垣平糾結著臉,剛想起身,可能牽扯到哪根筋了,手上一陣劇痛,痛苦地“呃啊”一聲又倒了下去。
“別動。”將離說道。
又從阿升手裡拿過布,撕扯成長布條,緊緊扎在新垣平的上臂。
上臂內側有動脈,貫穿傷不方便直接按壓傷口來止血,只能對上端的動脈施壓,從血管的上流著手。
面對這種情況,他實在沒什麽能做的,只能在李醫師趕到之前,盡量把血止住。
很快,新垣平手心的傷口已經不再冒血了,人也漸漸冷靜下來,可以被攙扶著慢慢坐起。
“平兒!”
新垣夫人撥開人群衝了進來,撲倒在新垣平身邊,把他撲得皺眉一叫。
“你這、你這是怎麽了呀?”她心疼地翻開兒子的手,想要去拔掉竹片。
新垣平低歎一聲,用手擋了擋。
“新垣夫人,”將離立刻喊住她,“暫且不要妄動,還是等李醫師來了再說。”
新垣夫人這才看到將離,連忙壓住情緒,微微欠身道:“見過九原君。”
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看向滿臉通紅的新垣寧,又看看將離,居然像是忘記了重傷的兒子,朝女兒疑惑道:“九原君如何在這裡的?怎麽無人來通報?”
“母親, 我……”
新垣寧也不知道將離怎麽就突然出現了,同樣滿臉迷茫地看向阿升和其他仆婢,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痕。
將離他擺擺手,說道:“我聽見貴府發出異響,正好路過就進來瞧瞧。”
“母親,”新垣寧趕忙接話道,她察覺出母親的責備,“是九原君救了哥哥。”
新垣夫人急道:“竹片還插著,怎麽叫救了你哥哥?你給我回屋去。”
這人生怕自己的女兒和九原君纏上什麽不明不白的關系,語氣也由擔憂變得有些煩躁。
“他給哥哥綁了……綁了……”
新垣寧低頭看看哥哥手臂,也不知道九原君為什麽不包扎傷口而是綁在手臂,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
新垣夫人才不信將離會懂什麽醫術救人,哪有放著傷口不管、而去管什麽手臂的?
她有些勉強地朝將離笑了一下:“公子的好意妾身心領了,只是公子金軀怕是見不得血光,還是請回吧。”
在沒陪著新垣平等到醫生來之前,將離當然不可能就這樣離開。
他忽然覺得這個新垣夫人有點不可理喻,輕搖了搖頭:“我等李醫師來了再走。”
“母親,”新垣平終於開口,“確實是九原君——”
“你不要說話,”新垣夫人責備地看了一圈周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平兒怎麽就傷成了這樣?”
“母親,”新垣寧在旁歎息道,“都怪女兒,都是女兒不好,害了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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