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隨即搖搖頭:“那也不一定，反正來雲中居的倒是沒聽說有誰不見了的。”
“有什麽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嗎?”
“這些人身上並沒有發現任何的‘驗’‘傳’‘符’‘節’，而從身體外形上，除了一個矮子之外，其他的人……都少了一個左腳趾。”
將離奇怪道:“沒有腳趾?他們是犯人麽?”
白進點點頭:“被判斬刑的男子犯人，多為無期徒刑的城旦，而這樣的人如果想獲得自由之身，無非只有兩種方法。
“一是抓獲兩名犯了死罪的罪犯，這樣即使是城旦，也有被豁免為庶人的機會。
“而第二種就不是台面上能說的事兒了，他們會被奴商買走做死忠仆。”
將離心裡咯噔一下，反問道:“奴商?”
“是，奴商需要對自己絕對忠誠的仆人，有些地方官員貪財，就會與奴商暗中做這樣的交易，而無期的囚犯渴求自由，也甘願被這樣買走。
“無期的城旦要接受一定程度肉刑，而肉刑一般有黥面、斬趾、割鼻這幾種，只有斬趾看不出來，便於行事。
“所以如果發現了無名屍，且沒有腳趾的話，一般會被認為是奴商的死忠仆，而奴商殺仆很常見，一旦發現不忠或是走漏了秘密，主人就會當即除掉此人。”
將離輕歎道:“這奴商夠狠的啊，一次殺了二十一個，我剛怎麽聽說是‘除了一個矮子之外’?那人沒少腳趾麽?”
白進點了點頭:“他不僅沒少腳趾，還多出一根手指，左手，聽驗屍的牢隸臣報告，說此人衣服的布料是細錦，遠遠好過其他沒有腳趾的人，沒準是奴商。”
將離忽然覺得這種設定有點熟悉，左手六指……
他要找的奴商范渾不就是左手六指麽?在偶遇他們抓小狼的那日，他還有些印象。
隨即道:“我知道一個左手有六根手指的奴商，我想……”
他想到那個郝醜說的，范渾帶著仆人們去南楚了，難不成這二十一個人還真是他們?
“將軍還記得我在冬狩酒義上和陽元君曾提到過的一個胡人小奴?”
白進想了想，慢慢點頭:“有點印象。”
將離就把他與那群追趕小狼的奴商偶遇、之後買下小狼以及小狼逃離君府的大致經過告訴了白進。
他想以這個話題為契機，試探出北軍總營是否曾收到過西燧關於月氏特使的軍報。
就接著說:“我問過那個奴商是從哪裡抓來的胡人小奴，他隻用了句‘奴市的規矩’來搪塞，就是不肯告訴我小奴的來源。
“你說，會不會是他們跑出西境去抓的?比如經過西燧?或者……有什麽胡人溜進來了?”
白進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才道:“除了之前跟公子說過的那群奇怪的匈奴牧民和失蹤的斥候，西燧在半年前其實有四個月氏人入境。
“說來奇怪，末將以為月氏早就被匈奴人趕跑了，沒想到現在又回來，還是以特使的身份。”
“特使?”將離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何事啊?去鹹陽了嗎?”
白進皺眉道:“末將只是收到消息，後來是隴西郡守接手了這事兒，聽說是向鹹陽呈報獲準之後，便將四位特使送去鹹陽了，然後就再沒聽到過此事的下文。”
將離點點頭，又將話題轉移回來:“我覺得可以請新垣郡尉順著奴商這條線去查，不管能不能破案，總歸都是一條線索。”
“末將明日就去郡署，

但願此事能有助破案。”白進停了停，又說:“另有一事，等過幾日進了正月，末將便又要北上入營。
“開春後北境外易有匈奴遊蕩，必須嚴防，本該是末將專程去府上的，既然公子今日來了，末將在這裡就先向公子辭行。”
將離端起耳杯敬他:“白將軍多保重，多虧將軍鎮守北境，我天秦才得平安穩定，將離就此謝過。”
“為將者的本職，九原君過譽了。”
兩人對飲之後，將離放下耳杯想了想，又道:“將軍，我有一物想要推薦給將軍，在面對匈奴騎兵時能派上大用。
“此物若能由工坊大批量製作，配發至北境全軍，我天秦騎兵將無可匹敵。”
白進兩眼一亮:“何物?”
將離笑了笑:“將軍可記得我的馬肚兩邊垂下的一對銅環?那個叫馬鐙。”
白進凝眉點著頭，等著將離繼續說下去。
“現下人們騎馬多為夾馬騎行， 兩腳懸空，手要抓緊韁繩才能穩住身體的平衡。
“我軍現有騎兵也都為輕騎兵，以監視偵查和阻截敵人的後勤糧草為主，雖配輕弩，但輕弩弩矢數量有限，射程也有限。
“若與敵人近戰，揮劍則全靠手臂的力量，殺傷力更是有限。
“可如果有了馬鐙，馬背上的騎兵就能穩固身體，騰出雙手，手持重兵，借助馬匹的衝擊力而對敵人造成重創，不再只靠手臂的揮力，動作難度也可以變大。”
“再配合環首刀的砍力，匈奴那些破銅爛鐵在秦軍面前必定潰不成軍，我們或許不用再固守長城，而是可以把他們趕到更北邊。
“且馬鐙還能降低騎兵的疲勞感，為戰鬥節省體力，怎麽看都是強兵的首選，將軍覺得如何?”
白進快要把將離給盯穿了，直勾勾地望著他，愣愣地眨了下眼睛，才慢慢點頭道:“此物之重要，不亞於神兵。”
“只是吧……”將離輕歎一聲，“我不好摻和這事兒，只能給將軍當個建議，若將軍覺得不錯，可以呈奏鹹陽，請那邊下發命書到工坊。
“做這東西很簡單，鑄造就行，我再出幾張圖，拴了皮帶固定在馬鞍上，若能孟春開工，一個月內定能完成。”
白進點了點頭:“我明日就派人呈奏鹹陽，九原君，又讓末將開了眼啊。”
“嗨，”將離擺擺手，“早就想做了，只是拖拖拉拉瞎忙別的事，沒找到機會跟你說，不過這件事，你就隻管奏你的，別提到我了。”
“末將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