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姐姐！”
秋子大喊起來，一把丟光手裡的果子朝她跑去，金風在旁邊忙追上前:“不能跑啊你！”
將離想上來擋住這個冒失鬼，又見雲娘朝她微微展臂，似是在迎她，這才作罷。
魏秋子一頭撲進雲娘懷中，跟失散多年的親妹妹一樣:“雲姐姐，秋兒想死你了。”
雲娘笑著拍拍她:“秋姑娘的傷如何了?”
“好多了，你看我跑起來都——哎喲……”她說著歪了一下肩。
雲娘關切著扶她一下，秋子擺擺手道:“不礙事，瞎疼。”
“去躺會兒吧，”將離也來扶她，“特地給你備了軟榻小室。”
“九原君。”哪知魏秋子突然鄭重地抓住他手臂，滿臉認真嚴肅，“借一步說話。”
“何事啊?在這兒說不行麽?”
她搖搖頭:“不行。”
這邊還沒接話，那邊新垣平就帶著妹妹跟文紓來向將離行禮。
他與新垣平稍聊了兩句魏仲武的情況，剛走不到半月，還沒有信寄回，但算著時間，估摸也該入士伍籍了。
新垣平對他更多的還是唏噓:“仲武就是性子急了點。”
將離笑道:“男兒志在報國，或從軍或為官，其實沒有區別，說來也奇怪，我希望仲武能在軍中建功立業，闖出一番天地，但那就意味著……我天秦北境有戰。”
“這……”
“唉，矛盾啊矛盾啊。”
他隨意瞄到新垣寧，又道:“新垣姑娘之後還去過雲中麽?”
新垣寧心思一動，氣息有些亂:“呃……那個，沒再去了。”
“新垣姑娘去過雲中居?”雲娘笑著問。
“嗯。”她輕輕點頭，還不太敢與雲娘對視。
“你什麽時候去的?怎麽不喊我?”秋子抗議。
“我……”
她有些語塞，將離接話道:“想再去也可以啊，我讓謙叔帶你們走後梯，這樣就可以避開大廳裡的人，上了二樓就清淨了。”
“嗯，好。”
新垣寧還想接些話題，被魏秋子搶了先:“九原君，走吧。”
“去哪兒?”
“借一步說話呀。”
將離無奈地笑了笑，又向另幾人拱手:“失陪了各位，府中裡外皆可出入，各位就當自己家逛逛吧，日中會有人來請膳。”
三人謝過，將離說罷就牽著雲娘跟魏秋子“借一步”去了。
借得二十步開外，秋子回頭看見雲娘，猶豫道:“雲姐姐也……”
“我能知道的事，雲娘就能知道。”
雲娘與他相視淺笑一下，十指相扣的兩手又緊了緊。
秋子點點頭:“那好。”
是她師父老甲和小狼的事，她“招供”那個老甲是自己的射箭師父。
她有次去同裡，師父不在，倒是讓她在院中碰見了小狼，之後詢問師父，才知道原來他和九原君已經認識。
將離對於她是老甲的徒弟並不感到意外。
早聽她說過自己的師父是個高人，而老甲會縮骨一類的功夫，還能跟自己在暗巷中對上兩招，那就也是個高人。
尤其是他的眼神，那一瞬間的犀利狠辣，平時卻裝得稀松懶散。
世上哪有那麽多高人，有的只是巧合，是緣分。
至於小狼……
“公子放心，公子和師父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秋子半個字都不會漏出去，只有……”
她掰起指頭數著:“只有公子、師父、雲姐姐和我，

只有我們四個知道。”
“這點我深信。”
“還有啊公子，有天師父家來了一個怪人……”
新垣寧遠遠瞅見著他們三人神情嚴肅地在談些事情，心想秋子什麽時候跟九原君有了不能對自己說的秘密，還要連同雲娘一起?
她慢慢繞過一棵樹，順著連廊悄悄走去。
“……師父說那叫易容術。”
將離凝眉聽罷，輕道一句:“好，我知道了。”
這年頭哪來什麽易容術，大概也就是貼兩片胡子、換個造型來偽裝一下。
“哎喲不行，”秋子捂著肩，“我還真得去躺躺。”
將離立刻招來金風，送她去休息，囑咐道:“旁的事情不要多想，你師父那裡還是少去，以免引人注目，想見他可以來雲中居。”
目送兩人走遠，將離問向雲娘:“關於這事兒，子瑜怎麽看?”
她想了想，與將離說了自己的看法，兩人想的一樣，他連連點頭。
但起風了，新垣寧這裡卻是一句也沒有聽清，她只聽見一個名字:
子瑜。
……
……
再過不久就是小寒，嬴況一行要在大寒歲終祭前趕回鹹陽。
將離最近都沒聽說關於他的動向，不過他在市集的遊俠朋友有時會往君府送些消息。
陽元君在飛鴻閣日撒千金，與酒姬徹夜尋歡。
陽元君帶來的一個叫夏菱的姬妾孕吐在街上。
陽元君從楚商那裡買了塊昆玉。
陽元君不怎麽來市集了，大概是天冷了……
……
天冷得厲害，市集中好些小本經營的列肆乾脆閉門歇業，也就三大食肆和幾家南楚店鋪還有些實力能與寒冬耗下去。
炸粔籹的鋪子老早就收攤回家，所以最近的煎餅都是沒有脆餅的， 連白面也少了，煎餅面皮都是很粗的雜糧面。
謙叔想讓那位粔籹大嬸來雲中居的庖廚乾活兒，人家還不太樂意呢，天寒地凍的不想出門。
雲中居的酒坊給酒工放了假，讓他們開春再來，季冬前趕製的一批酪酒全都收到後院廛房裡待用。
店裡推出了溫酒，這可不是將離帶來的點子，人家原本就有陶製的溫酒器，大碗小壺，碗裡盛熱水，壺裡盛酒。
大廳放了四座火盆，門口封了厚重的旄幕，很多人在這裡一呆就是大半天，從開市到下市。
這些人也大多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來雲中居蹭一天暖氣，回家湊合一晚，第二天又到門外等著開門，比上下班打卡還準時。
將離時不時地請幾輪溫酒、炙肉，為了能趕上這免費的趟兒，很多人堅持天天來。
飛鴻閣和牧月軒可不這樣，他兩家還是要賺錢的，不能像這個有食邑的封君這樣玩兒，客人雖不多，但大都是時常宴請的官家家眷和楚商家庭，消費不低。
雲中居人多人雜，就得立規矩。
店裡不準躺著，不準吵鬧，更不準動手，若是上了雲中居的黑名單，別說市集了，整個九原城都容不下你。
夥計要將客榻邊的鞋擺齊，尤其要注意店裡的衛生，每半個時辰還要打開門窗通風。
故事抵酒帳是雲中居的老節目，將離聚集這些人不為別的，只為了四面八方的消息。
“聽說墨家出了個叛徒，偷了什麽機密的東西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