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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大梟》第21章 宅變(4) 同出1脈・為何猶豫
“你怎麽在這?”將離劈頭蓋臉地問。
嬴況咧嘴笑笑,乜斜一眼撐劍跪地的老甲,洋乎洋乎地朝將離走來,說道:“侄兒回來了,叔父以為要再過兩日呢。”
將離屏息戒備,瞄向老甲,他捂著右肩低喘,艱難地回看過來。
老甲知道他在關切雲娘一行,輕輕點頭,示意他放心。
將離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但又擔心起老甲的狀況。
他臉色慘白,三角死魚眼被傷痛擰成兩道線,神情難掩凌厲,可氣力衰竭,已是強弩之末。
將離轉而問向嬴況,聲音冷峻:“火是你放的?”
“你說呢?”
嬴況又朝他靠近一步,把刀背在身後,悄悄翻轉刀刃。
這是與將離的那柄同時出產的第一批環首刀,總共十把,賜給了王公貴戚。
將離不想接話,嬴況為什麽發神經的不重要,找到雲娘才是最要緊的事。
可他明顯就是今晚火災的始作俑者,眼下還傷了老甲。
老甲看起來失血過多,急需救治,將離沒時間和嬴況瞎扯,但不跟他掰扯,好像又過不去這關。
而他也想知道原因,這麽好的宅子,可不能平白無故被燒得精光。
便問道:“為何?”
“為何?呵,你若是遲兩日回來,便不用知道為何,頂多就是沒了一處宅子,死了一個女人,還是可以照樣舒舒服服在你的君府裡過日子——”
“聽不懂人話麽?”將離打斷道,“我在問你為何。”
嬴況抽了抽眉毛,說道:“你私自娶的妻子,那個雲娘,來路不明,攀附王族,覬覦宗室,其心不純,叔父就幫你解決了她,這可是為你好。
“其實本可以是場意外的,你卻偏偏此時回來,既讓你瞧見,那可怪不得叔父我手下無情——”
話音未落,他就舉刀朝將離衝來,直劈面門。
將離當即閃身避開,一步跨到他身側,嬴況又翻刃橫斬,他立時出刀斜擋。
鏘——
兩把同出一脈的環首刀,在兩股猛力的撞擊下,“呲啦”一聲拚擦出火光。
這刀沒有護手,再往下削去難免會傷手,兩人同時收刃,持刀對峙。
隻這一擊,將離便知自己落在下風。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腎虛的人定獸陽元君,揮起刀來居然攻速迅疾。
力量硬猛,把自己的虎口震得發麻。
還能把老甲傷到站不起身,同樣都是環首刀,與這種人硬拚很不明智。
林間彌散著淡淡的煙霧,身後不遠處的火光斜射過來。
在樹影間穿插出一道道光線,把兩人的臉照得半明半暗。
“侄兒,”嬴況突然笑道,“沒想到呵,居然能與我對上一招,看在叔侄一場,若想活命,叔父倒有個辦法。
“只要你求饒,繳械投降,跟我回京,去向太后負荊請罪、磕頭認錯,我幫你跟太后美言幾句,或許能換得苟全。
“再給你開個府,你就住在裡面哪兒也不用去,什麽也不用管,乖乖娶了衛家的姑娘,專心為宗室開枝散葉。
“衛桑兒高門貴女,大家閨秀,那可是枚貨真價實的璞玉,嘖嘖,你可是賺大發了,何必死心眼盯著一個被人玩剩下的寡婦?”
“我去你媽的!”
將離怒目低吼一聲,提著刀,在他身上打量起來,飛快地思索招數。
想找到破綻,或是下盤、或是腰腹。
可這人嘴上雖是戲謔說笑,

身體架勢卻四平八穩,哪裡都不像是可以直接突破的地方。
嬴況也只是說著玩玩,他根本不打算給將離留什麽活路。
看到自己圖謀的人,全都沒有活路,正如那三個姬。
如果今夜不除掉這個隱患,他日後一定會複起報仇。
嬴況自恃武力,並不擔心太多,即使將離徒手掀翻了無名,可不得不說佔了很大僥幸。
那是點到即止的角抵競技,無名遵循規則、不便貿進故而失手。
眼下可是生死相鬥,沒有什麽點到即止,沒有任何規則,殺死對方才是唯一目的。
就剛才那一拚,嬴況感覺到自己一定能勝,已經在盤算如何跟太后解釋九原君的“意外死亡”。
今晚唯一的遺憾是沒能親手殺了雲娘。
不容將離細作盤算,他又揮刀衝來,將離回刃抵擋。
“乒乒鏘鏘”的激撞聲,令人熱血上湧,頭皮發麻。
兩人神經緊繃,稍有毫厘的失神,便是生死與榮辱的天差地別。
很快,將離發現自己開始處於被動。
他的刀在每一次接住嬴況招數的同時,都被他帶著向兩邊卸力。
這種充滿韌性的攻擊不在於快速攻破對手,而是順著對手的防守,以陰力逐步化解守招。
那麽,什麽是陰力?
這種東西沒法解釋,只能憑感覺。
就像打水漂或者擲飛鏢的時候,除了用力將東西扔出,手上還隱隱勾著的一股勁,說白了就是巧勁。
而“借力卸力”或是“四兩撥千斤”這種揉麵團一般化守為攻的方法,居然被嬴況用在攻擊招數上。
簡單來說,就是嬴況很強,不是一般蠻力,是非常巧妙的進招。
這哪是縱情聲色的紈絝子弟?
分明就是個高明的劍客,現在改用刀了。
連續挑撥之下,將離的刀被他帶脫了手,“噌”的一聲甩進草叢,沒入黑暗。
不出意外地,將離輸了,被叔叔用刀架著脖子。
鋒刃緊貼皮膚,已經劃開一道淺淺的血痕。
嬴況笑著搖搖頭:“唉呀呀,羔子就是羔子,我早就說過,有了環首刀,屠夫都能當將軍。”
將離攥緊拳頭,繃緊的神情突然松懈,認輸道:“還是叔父更勝一籌啊,將離甘拜下風。”
嬴況沒想到他會這樣輕易認輸,本還想多損他兩句,此時也沒了話說。
那就話不多說,殺人要緊,他內收刀刃,正準備抹了脖——
“叔父……”
將離突然可憐兮兮地皺起眉毛,一臉小孩子樣兒委屈,眼神巴巴地看著他。
明暗恍惚的面孔,使他在這會兒看起來很像先帝。
嬴況心裡稍有猶豫,這人要是死了,那世上就再也沒有加佑哥哥的影子了。
隻這片刻的遲疑,手勁稍松,刀刃離開頸動脈半寸有余——
瞬間,一股溫熱的鮮血從脖間汩汩湧出,瀑布一樣流下。
很快淌滿前襟,黑衣洇上了血依然是黑色。
嬴況面露震驚,丟了刀,用雙手緊緊捂住脖子。
踉蹌著後退兩步,才反應過來被劃開頸子的,居然是自己。
可將離的刀明明已經被打掉,他何來的兵器?
嬴況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這個好侄子,這隻惺惺作態的羔子。
剛才還一副引人懷舊的可憐相,轉眼就變得冷面相對,眼中寒光懾人。
好會裝……
“叔父啊。”將離亮出袖劍,在他面前揮了揮,輕蔑道:“你怎麽,就猶豫了呢?”
精巧隱蔽的袖劍,幾乎沒有沾到血,或者說,是血還沒來得及沾上,嬴況就被破了喉。
他又不理解了,從沒見過這種兵器,居然藏在護臂上。
早就覺得他這護臂裝飾得模樣奇怪,沒想到……呵……
嬴況顫抖著一雙血手,雙膝跪地,臉色煞白,很快就變得死氣橫生。
喉嚨裡“咕嚕咕嚕”冒著的不知是話還是血,躥升的求生欲讓他伸手就要去扒上對方的腿。
眼裡盡是不甘、絕望、悔恨,卻再吐不出一句話。
將離一腳踢開他的手,看著他磨磨蹭蹭地倒地、抽搐、翻白眼。
最後沒了動靜,確認他徹底涼涼之後,才移開目光。
現在輪到他要給鹹陽編出一套“陽元君如何意外身故”的說辭。
老甲此時在黑暗中哼哼一聲:“好小子。”
“先生!”
將離才想起邊上還有這麽個生命力頑強的老東西,趕緊跑來。
老東西松掉一口氣,閉眼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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