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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大梟》第138章 冬狩(3) 鬥戲角抵・無名之輩
觀禮人群的最外圍,一個婢女打扮的女子以她的角度完整地看到了全過程。
包括嬴況如何暗示趙無風,趙無風又是如何給那大眾臉的護衛下令。
女子目光掃過這幾人,神情冷漠。
然後換了個位置,從熙熙攘攘的人頭中穿過視線,瞥見那方才脫靶的公子,她這才感到一陣踏實,嘴角微微上揚。
“叔父好射藝,”將離持弓朝嬴況拱拱手,“將離佩服。”
“承讓承讓,侄兒這最後一箭可是射得灑脫,以地為侯,箭鏃入雪地三寸,有趣。”
“與叔父比還是嫩些,全場眾人紛紛為那亂叫的禽鳥分了心,唯您一人還能專於射義,想是叔父定力驚人。”
“呵。”嬴況擺擺手,有些無趣地走開。
將離這麽說的,也是這麽想的,他一般都先在自身找原因。
同樣的干擾條件,別人沒被影響,就你射歪了,那只能說明自己技不如人,就算最後一箭沒有脫靶,即使正中圓心,加起來的籌數估計也沒他嬴況高。
而且他相信嬴況一定是定力驚人,常人哪有能連跪一個時辰還動都不動的?
……
大家稍作休適,又換到場地另一邊的幕帳中,裡面生了四盆炭火,即將開始角抵。
角抵這一活動作為相撲、摔跤的前身,可以追溯至上古時期。
傳說蚩尤族人在於炎黃打仗時,在頭上裝備了公牛角一樣的銳器,打仗時手腳並用,還用角抵人,使對方難以防禦。
後來發展為一種帶有表演性質的活動,蚩尤戲,民眾三三兩兩,頭戴牛角面具以身相抵。
再後來天秦禁私鬥,尚武的民風大都通過公開角抵來得到宣泄,在軍中冶常有,角抵便成為田獵三日中與射義並重的一項娛樂活動。
選手都是軍中選出的精壯,場上正在熱身的是成烈和另一名司馬齊濰,熱身也就是甩甩胳膊伸伸腿,沒有系統的動作,冬天總要活動開了再運動。
兩人上身赤膊,腰束長帶,下身穿袴褶,趙國胡服騎射時就從胡地引進了袴褶。
為了便於騎馬,士伍們平時都穿這個,不開檔,也不是套筒一樣套在腿上的什麽脛衣、腿衣、紈絝,就是褲子。
“褶”和“袴”一般不連用,但隻當連用為“袴褶”時,就特指胡服,穿了這個之後,外面不再穿下裳。
將離與三駕馬車同行入席,嬴況帶著三個姬魚貫進帳。
這仨貨對著場中的成齊二人上上下下地打量,捂嘴偷言幾句,還跟嬴況說些,說得他一陣大笑。
有什麽好笑的,不就他倆的臉脖、手臂被曬得很黑,而身體是白的麽。
兩人脖子上因為右衽衣領而被清晰地割斷成一個上黑下白的v字,小臂以下開始漸變,到手腕開始變深,終日暴露在外面的雙手跟臉一樣黝黑。
長期持兵器練武,手臂看起來相當結實,且都有著微微凸起的酒肚。
肩厚臂粗下盤穩,是尚武的國度對男子體型的審美。
禮官入帳,將參加角抵的成烈和齊濰二人叫到中間,地上沒有畫出界限,被案桌圍起的中央區域都是賽場。
角抵規則簡單,兩人面對面相抵,只要能讓對方摔倒,或除了兩腳腳底以外的地方觸地,就算勝利,贏的留下守擂。
可以抱握住對方頭頸、軀乾、四肢,也可以用腿絆,還可用掌拍打胸口,但不能踢人胸腹、用拳頭打擊,當然什麽拽頭髮、抓襠、卡喉嚨、戳眼揪耳朵就更不行了。

角抵輸贏為次,主要是觀賞。
禮官作為裁判,除了發令宣布開始,更是要在雙方糾纏了太長時間而難分勝負時勒令兩人停止,休息調整之後才可繼續。
雙方先行揖禮,禮官一聲令下,兩人立時蹬腿向前進身,像兩頭對衝的牛一樣用肩膀往對方胸口撞去。
若是身形不大,身體不夠結實,或者下盤不穩,僅這第一撞,就能讓弱的那方當場倒下。
兩人體型相當,同時承受住了猛烈的撞擊。
而後肩膀交錯著緊緊抵在一起,抓緊對方腰帶,頂著弓步對衝。
成烈看起來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對手,幾次試圖伸腳去絆,皆被齊濰碎步讓開。
而他每移動一次,都把成烈往後推去一點,很快就偏離了場地中心。
禮官猛地閃身讓到另一邊,被這兩頭掐架的司馬撞上,可不是簡簡單單摔一跤的事情。
成烈又往前送腳,他並不是真的要絆倒對手,而是讓對手養成了碎步的意識,認為自己只會使絆。
而後立刻趁著齊濰碎步松掉重心的瞬間,握緊他腰帶的雙手猛地出力上提,把他稍拽離地面,再扭身將人向側面摔去,齊濰倒地。
整個過程不到三十秒,將離還沒進入觀賽狀態,第一場就已經結束了。
眾人鼓掌叫好,齊濰笑著爬起身,成烈朝他作揖道承讓,兩人又行一禮。
角抵勝負難料,輸贏皆是尋常。
既是表演偏多,大家更關注的是精彩程度,顯然這第一輪作為熱場是非常成功的。
齊濰同為司馬,是為數不多的可以在角抵上與之抗衡一二的人,而這輪沒準也是成烈為了熱場而故意放水拖延了些時間。
成烈守擂,挑戰者在門外高聲報名入帳攻擂。
凡是在軍中呆過一段時日的,都不會主動去他那兒找摔。
除非是被禮官安排著上場,所以接下來上場挑戰的皆是非常年輕的士伍。
他們首先在身形上就比成烈小了一圈,有兩個連第一撞都沒能受住,直接被他頂翻在地。
或有能稍堅持個幾秒鍾的,也遠遠達不到讓成烈出腳去絆的程度,他都是借著對手的衝勁兒,通過局部肢體的碰撞而讓他們自己摔出去。
但如果總是這樣,角抵的觀賞性就弱了。
這種比賽要掌握節奏,輕松幾局之後就要來一場緊張的,禮官便派人出去叫來能與成烈匹敵的老將。
“不用了。”
嬴況喊住那人,看著成烈說:“成司馬威武,再找來幾個也都一樣,本君看得有些疲了,正巧我認識一個遊俠,這次也帶來了,他素來仰慕我天秦將士威猛,或許能與司馬一較,也好提提眾人的興致。”
成烈恭恭敬敬向他作揖:“那成烈就鬥膽一較。”
嬴況懶洋洋地點點頭,又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進來。”
話音剛落,從帳外躬身進來一人。
將離先是隨意瞄了一眼,而後有些吃驚地緊緊盯著他不能移開視線。
其他人也都被這人吸去了目光, 或者說活動了一下頸椎。
說這人身長九尺一點都不是吹,肩寬胸闊,其形如山,壯得跟堵牆一樣。
在幕帳中顯得過於頂天立地,隻得微微低頭才能避開帳頂橫梁。
面龐黝黑,棱角分明,鼻梁尤其高挺。
左眼一道大長疤,從額頭斜劈至顴,生生將眉毛斷成兩截。
又在眼皮靠近眼角的位置繼續向下,最後落在顴骨上收尾。
左眼也好像因為這道傷的緣故,使得瞳孔位置有些外偏,視力大概是受損了的。
不過不影響他凝眸定視前方,而表現出一種唯主人令是從的忠犬感。
此人右腰配劍,是左利手。
他已然穿著短衣袴褶,一副遊俠打扮。
雖身形龐大,但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動作,緩步走到帳中站定,畢恭畢敬地向嬴況和趙無風分別作揖。
“此人如何?”嬴況眯著眼睛問。
成烈微張著嘴巴仰望這座大山,眾人都為他捏了把汗,這人幾乎快要高出他兩個頭。
但他並不低頭回看成烈,只是一心一意平視前方,讓將離以為那裡有什麽東西,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也不過就是幕帳的牆幕。
而成烈面有喜色,是有些興奮的。
輕笑一下點點頭,對這人拱手道:“陽元君的門客果然不同凡響,成烈有幸能與兄台角抵,不知如何稱呼?”
那人就跟沒聽見一樣,繼續直愣愣盯著前面,過得片刻都沒有回話,嬴況擺擺手:“無名之輩,就叫無名,準備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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