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揚!”關欣慧見啟揚沒應便笑說:“這孩子實在太累了,乾著活就睡了!”
其實關欣慧更累,只不過有收獲的喜悅支持著,她才假裝自己不累。
關欣慧抱了下啟揚硬沒抱動,冷笑了聲:“一晃都抱不動了,過不了三年五載也要給你要宅基地。”
啟航站起來把啟揚抱進屋裡。
院子裡掛著的大燈泡格外耀眼,飛蛾一個勁往燈泡上撞。
天涼好個秋,夜裡涼個透,一陣寒意撲來,啟航打了個冷顫,棒子堆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棒子皮堆成了個大山,越堆越高,越堆越高……
“都睡吧!”啟和平催著家人睡覺。
啟航問了句:“棒子皮明早歸整?”
啟和平說了聲:“睡吧,明早再說。”
人都回屋後,啟和平滅了院子裡的燈。趁著月光,啟和平又把捧子堆到不礙事的地方,他可是不敢用勁,小心翼翼地堆。
隨後啟和平又把捧子皮用車一車車推到場裡,等他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鍾了。
第二天,啟航一早起來,見院子裡的棒子皮沒了,再看牛棚和驢棚都空了,他明白了,爸昨天晚上推走的捧子皮,也知道爸媽早往地裡走了。
“今天是收花生!”啟航知道爸媽的安排。
啟起催著啟帆和啟揚,“把作業都做完了嗎?走的時候檢查一遍!”
三個人吃了飯都要上學。
其實,啟和平和關欣慧天還沒亮就走了,倆口子早算計好了,種花生的那塊地遠,倆人早些去,上午來家裡拉一大車,下午兩輛準能拉回來。
……
啟航和初心平行著向前騎,倆人有說有笑。
見路上人少了,初心有意貼近啟航說:“人家給介紹了個對象,家裡條件挺好,五間大北屋,還是前後院,人家說了,男孩個挺高。”
啟航一聽初心這話,心裡酸酸的。
從啟航的內心忽然躥出一個可怕又自私的想法:“初心跟自己說這事證明她很在乎自己的想法,自己可要死死的抓牢她,死也不能放手。”
“咱們還年輕,訂了親不就把自己栓住了?”啟航先用這話把初心穩住,自己家剛有了個宅基地而且還是個大坑,怎能和人家的五間大北屋而且還是前後院相比?
啟航目不轉睛地看著初心,連車子向溝邊偏也沒發覺。
“上溝裡了,啟航!”初心大喊,驚的啟航回過神,捏住刹車,卻嚇出身汗。
倆人不知不覺到了印花廠門口。
“我把你送到庫房,再去漂染廠上班?”初心聽了啟航這句話,認為啟航有討好之嫌,其實啟航的確有這種想法而且很強烈。
“送唄!”初心應的利索。
啟航心裡那個美!
送了初心,啟航去漂染廠上班。
一組長見啟來的真是準時,多一秒就過,少一秒不到,正好八點整。
“啟航掐著點來的?也太準時了吧,可咱們這樣可不行,車間有規定起碼早到十分鍾。”別看組長面相挺和善,但說起話來跟嚴肅。
啟航低下頭,小聲說了聲:“知道了組長。”
下車間才兩天,就讓組長訓斥一頓,這是多麽丟臉的事。
“砸火鹼去!”一組長把最艱巨的任務交給了啟航。
火鹼,固體,用鐵皮桶裝,比油桶略細,自重二百公斤。這是啟航第一天了解的情況。
至於怎麽砸,他倒覺得其他工人的砸火鹼的方法有些原始,沒有一點科技含量。
可輪到自己乾這活,啟航有點蒙,新方法自己還沒想出來,他也只能用原始的方法去砸火鹼。
掄起大錘下去,乳白的火鹼濺起無數碎渣,擊打在臉上生疼。
掄起小錘子跟本不頂什麽事,留條白印的事。
砸了一上午,啟航砸得碎火鹼勉強夠用。
到吃中午飯時他犯了愁,自己好歹也是初中畢業,竟然在火鹼面前敗下陣來?豈不叫人笑話?
他想著想著手無意中伸到菜裡,這一燙不要緊,他腦子突然靈光起來,用火烤下有沒有效果?還是用煮布鍋裡的燙水?
心動不如行動,啟航端著飯回到車間,用桶從漂白的鍋裡打了半桶燙水,倒在火鹼上面。
奇跡發生了,固體火鹼遇熱膨脹,裂縫了。啟航高興起來!
下午砸完火鹼一組長再也沒給啟航分配別的活。
下了班啟航飛般的回家,當然他要騎的更快些,因為花生地是他家最遠的一塊地。
到了地裡,啟航緊著支撐車子,啟和平和關欣慧早套了車,正準備裝車。
啟航心裡明白,爸媽肯定中午在地裡胡亂湊合了一頓,要不就憑倆人的活肯定出不了這麽快。
“爸!媽!先歇會兒!”啟航說著忙活著裝車。
秋收是長線作戰,連收再種一個多月;麥收就那麽十來天,一收一種雖然累卻時間短。
如果把秋收比作馬拉松,那麥收也只是個百米衝刺。
啟航忙活著。
啟和平和關欣慧沒歇著,秋收的時候再累也舍不得歇會兒。
裝上車的可都是能變成錢的寶貴,一想到錢一股腦的往家跑,誰還舍得歇?
收獲的喜悅早把累綁架了,誰還怕累?
到了臨摸黑的時候,兩輛車己進了啟航家不大的院子。
多虧昨天啟和平把棒子堆到院子的一角,等把兩輛車停下,院子裡也只能勉強走開個人。
啟起已經做好了飯,作業早在課間緊著做了,啟帆和啟揚就不那麽會擠時間,放了學倆人把做作業看作一項艱巨的任務。
“開飯!”啟航和停好車也許覺得真餓了,其實他和關欣慧那有不餓的理?中午倆人只是烙餅和白開水,這麽長時間又這麽累的活,能量消耗巨大。
勞功燃燒了倆人的卡路裡,他們還用的著專門減肥?
啟和平吃完飯就忙著乾活,啟航把自行車往過道裡推,無意間一棵花生擋住車條,他停下來,腦子一下子聰明起來。
啟航騎得車子是二八男式的,他右手拿起幾顆花生往車軲轆一擱,左手搖起腳蹬子。
花生紛紛落下!
“啟帆!啟揚!過來!”啟航興奮地喊!
一種省力而便捷的方式在一家人的笑聲裡得到了印證!
“啟航這孩子還行!”啟和平衝關欣慧說。
“那就直接把花生上房,趁著有點風揚一下!”說著關欣慧遞給啟和平木揚鍁。
啟和平拿著木揚鍁和麻繩上了房。啟航站起來,啟揚緊著接替了他的活。
“媽,跟啟起合作,我裝筐。”說著啟航拿起筐裝起花生。
啟和平順下繩子,啟航把繩系住筐背,啟和平一使勁,筐慢慢地上了房。
一家人成了一條完整的生產線,啟帆和啟揚以及關欣慧和啟起組成了兩個生產點,而啟航穿梭在兩個點之間。
一筐筐花生從兩個點上了房,一筐筐喜悅嚇跑了累。
沒過十二點,院子裡只剩下一大堆花生秧。
“啟起!啟帆!啟揚!”洗洗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啟帆和啟楊哪裡肯洗漱?倆人齊著膀子往屋裡走。
“睡吧!明天還要上班,”關欣慧看著啟航。
“花生秧歸整到那裡?”啟航看著媽,他知道自己不乾這活媽也要拾掇利索。
“場南頭!”說後關欣慧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啟起緊著過來,扶起關欣慧往屋裡走。
“媽身體又不太結實。”啟航想,啟起也這麽想。
啟航把花生秧裝了車,推出門外,街上門黑洞洞的,風有些壞意的涼。
房上啟和平揚起了花生,如果用手摘花生可就少了這個工序,他本來打算一家老小熬兩夜拿下。
哪想啟航發明了這個方法後,一晚上完活。他在房上練起了技術,四間房就那麽大的地,一揚鍁下去該落的落該隨風走的隨風走。
夜色漸濃,啟和平一鍁一鍁不慌不忙的揚著,村裡也沒有幾家燈亮,沒有白天驢馬車的暄鬧,只有他的木揚鍁搶著房頂有輕微的聲響,他還不敢便勁,加著萬倍的小心,四臨八家正在睡覺。
風也給他一些鼓勵,不大不小正適合他揚花生。
啟航推著車,推了一車,又推了一車,推了一車又一車。
進院的時候是三車,敢等往外推花生秧時卻是六車。
這是為什麽?
啟航覺得路上很靜,他推起車來也不敢唱個歌來壯膽,畢竟自家的場在村外,他稍微有點害怕,不是怕的不敢走夜路的那種。
村裡的人都睡了,自己用歌壯膽的話會打攪別人的夢,雖然人家不會穿上衣服跑出了罵娘,但暗地裡罵你一頓絕對跑不掉。
啟航只是慢慢地推著車,他不在乎夜的一句譏諷:“啟航?你懂得欣賞夜色嗎?”
他隻用行動告訴夜,“自己的未來不夢,自己的心跟著希望在動。”他推著車,推著車說:“到了家,今天的活就乾完了,可以好好的睡一覺!”
啟和平下了房,看到院子寬敞心裡敞亮,見啟航放好車緊著說了句:“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啟航聽的這話耳熟,“對了媽剛說過。”他洗了把臉上了床。
可啟航卻怎麽也睡不著。
“爸媽真不容易。”
“爸媽的養育之恩那麽重,自己什麽時候才能還?”
“也許人來到世上就是來領悟一個字,恩。”
“生活會越來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