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樹果走在劉梅和石剛後面,也不知是酒勁衝擊著腦子,還自己管控不了自己,她衝著天空大吼了幾聲。
劉梅回過頭來說:“是不是喝醉了?我看你有些失態。”
“我沒醉,我隻想釋放一下壓抑。”趙樹果說後慢著走路。
新年新氣象,新年新希望,趙樹果走著走著,感到自己身體裡的血液在澎湃,她覺得在夜色裡有個神秘的力量在給自己助力。
她回到了宿舍,裡面沒有一點熱乎勁,往常有孫豔、王菊和鄭芳時宿舍裡很熱鬧,連看書的心情都沒有,她有些嫌吵,可當宿舍裡只剩下自己時,是可以安安心心地看書,可她倒覺得自己太孤單。
人都是這樣,當面對一種環境的時候總會感覺當時不好,可當環境改變時,卻又會懷念過去。
不用在守歲,新年已經與每個人打了招呼,大年初一不用上班,初二公交車才運營,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初二趙樹果和劉梅這對黃金搭檔又開始上車了,到了中午石剛跑過來,喘著粗氣對趙樹果說:“你家來了電話,快去接。”
趙樹果緊跑過去,電話那頭正是趙樹明的聲,她聽到小弟的聲特別激動,“姐,村支部的電話換了,打電話不用再搖了。你那邊聽得清楚不?”
“清楚,你那邊怎麽樣?”趙樹果急著問。
“清楚。”趙樹明在那邊說。
“爸媽,爺爺過年都好嗎?”趙樹果急著問。
“好著呢,”
“姐,我們都好!”沒等趙樹明說完,又傳來趙樹榮的聲。
趙樹果猜想,肯定一家人都在旁邊,就像給爸打電話一樣。
“爸,媽,爺爺過年好!”趙樹果剛說完,劉梅大聲喊著:“趙樹果,到點了,出發了。”
“我要上車了,有空再打。”趙樹果掛了電話,急著向公交車走去。
她多麽想再多打會兒電話,可公交車都是有時間限制的,她歎了口氣,感覺有點小遺憾。
上了公交車,趙樹果便把微笑、熱情備得足足的,剛過一站,便上了一個中年人,橫著向車上擠,進了車門,一身酒氣熏著人要醉。
“叔叔,到哪裡?請買票!”趙樹果的聲音似風鈴樣清脆。
“輸,輸,輸,還嫌我沒輸夠,我哪裡也不去,上車玩呢。”說著他坐在座位上,喘著嗆人的酒氣,還不停地嘮叨著:“這手怎麽這麽背,背到家了。這酒量,平時半斤八兩的哪裡出過洋相,今天才喝了,才喝了,”
車上人一聽中年男人這話都明白,這個人不但喝醉了酒,而且還賭輸了錢。
趙樹果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心裡有些慌。
車到了人民公園,全是下車的人,年味正濃,人們也有時間欣賞一下冬天的人民公園,畢竟平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見車上的人都下了車,那個醉了的中年人也緊著往外走。
也許走得太急,也許是醉意正濃,他下了車沒走兩步,右腳一個懸空,來了個狗吃屎。
趙樹果緊著從車上下來,彎下腰把他扶起來。
中年男人牙磕掉了一顆,血從嘴角流出來,趙樹果又急著上車,拿了水杯遞了過去。
他卻一點也不客氣,漱了漱口,接過趙樹果遞過的手娟抹了下嘴,連聲謝謝都沒說走了。
“趙樹果,快點,車不能晚點。”劉梅在車上喊。
“走。”趙樹果飛快的上了車。
過年這幾天走親訪友的特別多,平時穿著並不洋氣的姑娘一下子漂亮起來,毛線織得各式圍巾派上用場,平時舍不得穿得衣服都出來露個臉,鞋擦了又擦,不是新的也酷似新的,當然有新鞋更是顯眼。
碰見個熟人便談一下去年的高興事,什麽廠子裡效益好,發了好福利;什麽孩子攀了門好親類的喜慶事;再有便是單位調整,自己要高升一類的美事。
公交車過年這幾天也便不受什麽約束,都是高興的時候,也就無法無天起來。
一團團喜悅感無處不在,一個個的歡喜在公交車似走秀一樣亮個身段,公交車成了熟人展示的美好生活的好場所。
“呦!過年了也不打扮一下,換雙皮鞋,不要一整天穿著布鞋。”
“呦!姑娘訂親沒有?阿姨這裡有個好小夥!”
“憑姑娘這份工作,搭上一股叫人喜歡的待人態度,再能乾的小夥也叫高攀。”
……
趙樹果聽了臉上泛起了紅,“阿姨。”她說了句。
阿姨們卻來了興致。
“看,害羞了!”
“別不好意思。”
“就這麽著,湊著過年這幾天有空,我們幾個把這事包了。”
……
趙樹果也不知如何應對,想了半站地,她狠了下心,對著幾個阿姨說:“阿姨,我早定了親,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說後,趙樹果隱約聽到劉梅在笑,她臉更紅了,她從來沒撒過謊,今天倒好守著這麽多人撒謊,她有點掛不住。
“人民公園到了!乘客們請下車!”趙樹果心裡踏實了,她知道阿姨們就這站下車。
阿姨們一邊往車門走一邊說:“等你對象來了,我們幾個給你把把關!”
“郎才配女貌,那小夥子肯定錯不了!”
“不是商品糧戶口的可配不上你,終身大事可別犯糊塗。”
……
車門關上後,趙樹果從車窗裡往外瞧,幾個阿姨還在一起談論著,只不過她聽不到聲音,先是能看到嘴在動,隨後便只能看到動作。
車到了下一站,劉梅在停車的間隙笑著對趙樹果說:“阿姨們說得對,你也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
“別,等我哥分配了工作,再說。”趙樹果沒明說等哥分配了工作,等哥工作穩定了再實現自己的理想。
“先談著不更好?”劉梅說後不再言語,車又開始了自己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老套表演。
等車到了站,倆人又忙活起來。
石剛一隻手藏在身後走來,湊近劉梅和趙樹果說:“好消息!好消息!”
劉梅看了眼石剛說:“有什麽好事快說,光賣關子讓人家聽了心裡著急?”
“每人一份,這可是我給你們倆爭取的。”石剛遞給劉梅和趙樹果一份入黨申請書。
“趙師傅是我的入黨介紹人,我就當你的入黨介紹人。”石剛對趙樹果說。
劉梅不高興地說:“那我呢?”
石剛笑了笑說:“我那敢當你的介紹人呀,你的介紹人是隊長,只有隊長級的才配當你的介紹人。”
劉梅一聽笑了,很開心。
“早盼著這一天呢,這麽說我轉正有希望了?”劉梅瞧了下四下沒人,才衝著石剛說。
“雙喜臨門!”劉梅真是高興,在她的心裡鐵飯碗是她的夢想。
“來個四喜臨門豈不更好?”石剛說。
“哪四喜?”劉梅看著石剛。
“你轉正,你入黨,你們車次評選文明先進,趙樹果入黨。這四喜!”石剛說起來有些激動。
旁邊的趙樹果拿著入黨申請書聽石剛這麽說,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能入黨嗎?怎麽我覺得自己有些望塵莫及的感覺?”
石剛看了看劉梅和趙樹果說:“六月份是半年獎,七月一日是黨的生日,我看四喜一個也不能少,就看你倆有沒有信心。”
“當然有了,是不是樹果?”劉梅來了勁頭,話語間閃著激動。
“那我們努力,一齊努力!”趙樹果的積極性被調動起來。
“光說不練假把式,那就別愣著了,擦車!”劉梅說著擦起車來。
“擦車!”趙樹果也忙活起來。
“唉,唉,唉!”石剛見劉梅和趙樹果忙著擦車不搭理自己,“哪有這樣過河拆橋的,人家跑過來都是為了你們,連句感謝的話都不說。”
劉梅扭過頭說:“好了,別撒小孩脾氣,晚上犒勞你!”
石剛笑了笑沒說話走了。
趙樹果聽了劉梅的話臉有些紅,羞羞的紅。
劉梅笑著對趙樹果說:“男人嘛,就應該哄著,你看石剛叫姐哄得跟孩子一樣聽話。”
趙樹果對劉梅說:“姐,我可沒你那樣的本事。”
“呦!可別這麽說,說不定你成了家後更有手段。”劉梅說。
“但願吧!”趙樹果隨意回了句。
時間被公交車追著趕著,一晃就是一個月。
坐公交車的又恢復了那些熟識乘客,其實不過年過節的,誰願意四下裡走動?
其實,過年這幾天花錢最快,走親訪友哪有空手的理?親朋好友來了哪有不炒幾個菜的理?
人若是要面子,那只能打腫臉充胖子,過年這幾天是有了面子,但過後只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人都是這樣。
趙樹果過年的最大一筆開銷便是去了夜校,又交了一個月的學費。
她想:“學問是人最大的面子,有了知識自己成長的會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