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6號,這天,小房兄妹這裡很忙。
幾個學生在他這裡忙活著,“應該是一個團隊吧!”他想。
“大哥!修鞋、配鑰匙是你們唯一的收入來源?對嗎?”
小房輕點了點頭。微笑著說:“叫我叔吧!別看我才1米1的個頭,但歲數應該和你們父母差不多。”
“叔!”
他笑得很隨意。
錄像的看樣子是團隊的負責人,他全盤指揮著。
“叔!乾這個一天掙的錢,能養活自己嗎?”一個漂亮的女生,念稿式提問,卻躲了他很遠。美了甲的手,半捂著嘴。
“小美,活潑點,要有點文藝范!”錄像的負責人有點不高興。
“行了,錄吧!這麽熱,快點!”她有點不耐煩地回了句。
“咱們的畢業論文可不能馬虎,快,拿出十二分精神,論文過不了,你可畢不了業,沒畢業證,找工作?第一關你就過不了。”他言語間透露出這次錄製活動的重要性。
那個叫小美的那個女生,看了眼該修的和己經修的鞋上,飛飛落落的綠豆蠅,突然“哇,哇。”地吐了。
“美姐!要不,等天涼快了,再來再拍?”她好似很同情小美,自己衝鋒陷陣,做了主,大有領導風范。
錄像的有點急。“都不想乾,怕熱,怕髒,難不成還找個人,給你們打著傘?再找個人給你們在一邊打搖扇,像劇裡的小主樣?”他有點生氣。
“乾脆,你們都過來,你們三個人錄,活我乾!”他隨手在機子上動了下。
“你們幾個都過來,你們錄,活我乾!”說著他湊近小房。
“叔,你和姨一年的收入能養活你們三人?一年這麽辛苦?風裡來雨裡去多麽不容易?說一下生活的願望,說一下生活的感受……”
“還是妹說吧!”他手指著小格。“我笨嘴笨舌地說不好!”
“叔?她是你妹?我還認為……”他有些驚奇,但瞬間明白了。
“俺跟俺哥,生活得很幸福,有活乾,有飯吃,人這樣活著才有意義。假如只是坐等國家補助,村裡救濟,那樣活,我倒覺得沒意義了。”她話利索,說起話來也熱鬧。
錄像的倆女生,那有心思錄,只是作樣似的應酬。
“小美姐,真熱。”她隻用手在臉前扇著風,看著小美。
“這熱的天,在這兒,又髒,等晚上涼透了再錄,不是更好。”她四下張望,急切地希望,來陣風。
“買瓶礦泉水?這天,熱死個人!”她看了眼小美。
“買去?給組長打個招呼!”小美指了指她,又指了指組長。
她沒應,也沒動,組長正惡狠狠地瞪她倆。
“看看錄的效果,暫停。”
她倆相互看了看……
“還不快去!要不收工。”
倆人又互相看了看誰也沒說話。
“姨!你對生活的態度?”小美湊著小格,話語間浸著溫柔。
“生活呀!俺也沒有什麽高談闊論的資本,只知道,不認真面對,就對不起生活。生活對哥、我、孩子雖不盡人情,但俺不能自暴自棄,俺得活,好好地活。生活對不起俺,俺不能對不起活。”
小格有點小激動。
“姨,看孩子,又活潑又可愛,大熱的天,還認真學習,你是用什麽方法讓她這樣開朗?”小美問著。
“給孩子,勇氣,給孩子,自信,給孩子,自我表現的機會。讓孩子懂得,
誰比誰也不差,誰比誰也不強。讓她學會獨力生活,讓她面對生活,等我和她舅不管她的那一天,她也能自己生活。”她的話如溪流,不間斷。 “姨,那總結下對生活的態度?”她看著小格,心想:“結束吧!這天也太熱,畢業論文嗎?也就那麽回事?又不是清華、北大、南開那樣的學校。”
“自強、自立、自尊、自信、自愛。這是哥、俺、孩子的生活信條。”
“好!收工!”他高興地對著組成員說。
……
關注弱者不是為了幫助他們,而是為了自己……
時間在小房的手指間偷偷溜走。
“哥!今早些收!”她看了眼正忙的哥。
“你們吃了,先睡,別管我。”他說話不礙手裡乾活,燈下修鞋修得更加仔細。
“老舅,八點!不收我們就一直等你。回家一起吃好嗎?”小不點,語氣很強硬,少有的強硬。
“恩!”他點了點頭,繼續乾活。
“老舅!今天,學校裡,音樂表師老揚我!興趣班,舞蹈老師也表揚我了!”小不點站在那裡等。
“讚你一個,從盒裡拿一塊,買個冰糕!”他知道,只要小不點在他面前誇自己,那肯定是想買個小零食或者冰溔。他明白得很!
“今天學校裡,音樂老師表揚!課外興趣班,舞蹈老師表揚!能不能買個兩塊的冰溔?”她看著老舅,只等應允。
“行!”他很痛快地應了。
“老舅!你真好!”她彎下腰,從袋子裡拿。
小房盛零錢的家夥什,是個自己加工的帆布袋子。己磨得油光,早曬得褪色。
“八點!準時回呀!老舅!”拿著2塊錢的她,臨走還不忘叮囑老舅。
“準八點收。”他語氣肯定。算是真正的應。
他收攤的時間一慣是九點,多年來,早就習以為常了。今天也是例外。
“小鳥在前面帶路
風啊吹向我們
我們像春天一樣
來到花園裡
來到草地上
……”小不點背著她的大書包,邊走邊唱。
七點半,小房放下手裡的活,看著面前的攤子, 看著叫他頭疼的修鞋機,看著配鑰匙的機子,這兩件加起比他都重,他有點猶豫。
都知道他收攤的點,九點來鍾誰有空誰便幫他收拾收拾攤,家屬院裡的尚老爺子,便是常樁,早晨踩著他出攤的點來,晚上跟著他收攤的點走,都三年了。三年如一日,風雨無阻,從來不斷。
他不想麻煩別人,除非是別人自願。
五十多公分的修鞋機在他手裡,機頭己超過他的頭頂。他使出渾身的力爭,一個爆發,修鞋機被重重地摔在電動三輪上。他擦了把汗,露出難得的笑。
“這老夥計!還真起勁,一點也不見輕,再過幾年,也許再別想搬動。”他自言自語。
配鑰匙機,個頭小,卻是死沉,他緊吸了口氣,像氣運丹田的武家子,一個死抓。又一個超力爆發,配鑰匙機悶聲悶氣地砸在三輪車上,車身緊晃了晃,卻在痛苦中沉默忍受。
剩下的便是輕多了,最重的也只是那半包的配鑰匙的毛料,他努了把勁,一並拿下。其余的便是瓶瓶罐罐裝得小物件。釘子、拉頭、鞋飾、……
他一口氣拿下,等綁好遮陽傘後,他輕松了口氣,肩左右活動了活動,汗己透了衣衫。……
他鎖好三輪車,徑直向租得家屬樓下改造的小平房裡走。
聽到他來,寫作業的小不點放下筆。
“老舅!兩塊錢買了倆冰糕,給你留了一個!”
她只能端起碗送給他,放在碗裡的冰糕,早化得只剩下一根冰糕棍。
有時候,愛是相互的,恩與感恩時時都在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