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向李家莊的大軍共分兩隊,馳在前面的是清一色的騎軍,約有三四百人,跑在後面的皆是步軍,人數在三千人左右。 騎軍揚起滾滾煙塵,在距離北門四五裡處停了下來,隊伍中一身著錦袍的中年文士排眾而出,目光陰鷙地望向前面的李家莊。
此人赫然便是從地下秘道逃走的李霸王,當他看到牆頭上依稀晃動的小小黑點時,立刻對旁邊的一名將官道,“煩請李司馬嚴密封鎖南北二門及密道出口,勿使一人走脫,老夫必將賊人碎屍萬段。”
那人應了一聲,帶著手下人催馬走了。原地只剩下李霸王及十二三騎,李霸王恨恨地又看了一眼遠方,才轉回頭望向後邊的大軍。
騎軍先前一直壓製著速度,保持與步軍同步前進,到了附近才放開了速度,但就短暫的時間,卻將步軍甩得遠了一些。
大約盞茶功夫之後,步軍才慢慢跟了上來,軍中有十余騎撒馬來到李霸王跟前。
“真是有勞二先生了。”李霸王向為首的一名青年將軍抱拳道。
“李兄客氣了。”
那青年將軍望著李家莊說道,“料不到貴莊如此險要,尚有重兵把守,隻一夜之間......”
“慚愧啊!”
李霸王臉上一紅,恨恨地說道,“當時事發突然,措手不及,才被賊人得手。事後想來,定是莊中藏有內應,給賊人獻了莊門。想不到那些賊人如此大膽,在下臨出來時留下人手刺探情況,不久前得報,那些賊人仍在莊中......”
那青年將軍微微擺了擺手,“還在就好,殺了泄憤便是。也幸好你在半路上碰到了我,順便為你解決了此事。隻是彭城戰事緊急,我受使君之令督送輜重糧草,不敢耽擱太多,馬上便動手吧!”
“如此多謝二先生了,如不是在下派出了莊中大部精銳,也不至於為賊人所乘,眼下暫時與那些精銳聯系不上,不然也不會勞動先生大駕。”李霸王抱拳道。
“不是外人,李兄不必客氣,家兄時常念起你......”
“改日定當登門拜見大先生”
說話間,後面的步軍已然跟了上來。
那青年將軍從腰間抽出寶劍一指李家莊,高聲下令道,“各部聽著,立即攻破此莊,不得有誤。”
旁邊立刻有幾人答應一聲,指揮那些步軍向李家莊殺去。
那青年將軍插劍入鞘,對李霸王略一點頭,策馬超越了步軍直向北門而去,李霸王帶著十幾名護衛緊隨其後。
當距離北牆有百余步時,一行人勒住了戰馬。
李霸王望著牆頭,恨恨地說道,“我道那些賊人有何本事,居然出此下流手段。”
那青年也看到了牆上的情形,上面有許多被捆綁的人,有婦孺,也有壯漢。每人脖子上都壓著一把鋼刀。
上面雖然人數不多,隻百十人的樣子,但若在他們破城前殺掉人質,卻是並不困難。
“李兄,莊中多少家眷落入賊人之手。”
“有四子兩女,妾室七人,族人多未逃出。”李霸王咬了咬牙道。
那青年將軍聞言,沉吟片刻道,“賊人雖凶,破之不過須臾之間,舉手之勞。奈何投鼠忌器,強攻不宜啊!”
“賊人猖獗,莊中死傷甚眾,他們唯一的仗恃不過是婦孺家眷,待我上前與其搭話,而後再做計較。”想了想,李霸王道。
說完,他催馬帶著眾近衛奔至城下。
“父親......”
“夫君......”
“叔父......”
堡牆上的人質看到李霸王的身影,
紛紛呼喊啼哭起來,一時間人聲鼎沸,亂成一團。 李霸王隻感覺心中一陣酸楚,他什麽時候受過如此窩囊氣,強壓抑住心頭的激動,他高喊道,“莫要擔心,有我在,你們定會安然無事。”
他的話還真有作用,上面的人紛紛停止了哭喊。也可能是外面數千兵馬的存在,讓他們對李霸王生出了許多信心。
李霸王安撫住諸人,仰頭問道,“讓你們的首領答話。”
“我是首領,李霸王你有何話說?”
那名唯一的弓箭手立刻出現在牆頭。
蘇南曾是當兵的出身,外面人多眼雜,他擔心有人認出自己,而給父親和大哥帶來危險。所以,找了一個發言人,該說什麽,如何應對,大體意思他都交待給了那名弓箭手。
李霸王雖然見此人平平無奇,但心中卻未有何懷疑,他大聲說道,“這位首領聽著,你等已成甕中之鱉,插翅難飛,如若放了莊中人質,我可饒了你等狗命。”
那弓箭手做出一副老大的氣勢道,“放人不是不可以,你要知道爺爺是幹啥的,不拿贖金,此事休提。”
李霸王聞言一楞,急問道,“多少贖金?”
“每人十金,收到十金便放一人?”
李霸王有些不敢相信此事的真實性,畢竟他大軍壓境,即便對方得了大量的金錢,也需有命使用啊。
他可不相信賊人會蠢到這個地步,可是對方真在莊中停留至今,又做何解釋?
難道他們在等待援兵,以此拖延時間不成。
不管是不是個原因,他認定對方肯定不會真的以金贖人,若想解救被擒的家眷,唯一的辦法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滅掉對方。
見李霸王沉吟不語,那弓箭手有意無意地看向身後不遠處的蘇南,蘇南適時地點了點頭。
弓箭手會意,立刻說道,“李霸王,你莫要以為破了莊子便能擒了我等。實話告訴你吧,莊中的秘道已被我控制在手中,你的人想進也進不來。而且,我已經將秘道進行了改道,另設了幾個秘密出口,殺了你的家人,我隨時都可以帶著兄弟安然離開,哈哈哈。”
李霸王迅速分析著對方所說的真實性,若說改了秘道,雖然時間倉促,卻並非沒有可能,難道對方真的為了金錢?怎麽都不像,要知道,隻要他的兵馬封鎖住方圓六裡,對方絕對逃不出他的手心。
因為時間確實太短,即便秘道開了新的出口,也絕對不會偏離原路徑太多距離。
終於,他再三權衡之後,決定試上一試。
“好,我同意贖人。”
喊了一聲,李霸王令人從馬匹的褡褳裡取出二十金,“先贖兩人,放我三子與四子。”
隨著他的喊聲,從堡牆上放下一個吊筐。
二十金放了進去,吊筐提了上去,時間不長,那筐再次放下,裡面放了兩個尚不足歲的嬰孩。
“不對,放我三子和四子。”
李霸王急忙喊了一聲,他的這兩個兒子都六七歲了,明擺著對方弄錯人了。
他剛喊完,牆上立刻有人回答,“哼,李霸王,放哪個可不是你說了算。十金放一人,公平合理,童叟無欺,你愛換不換。”
李霸王差點把肺子氣炸了,他看了從筐裡抱過來的兩個嬰孩,憤怒地說了一聲,“抱下去。”
“莊主,我家孩兒就拜托你了......”
堡牆上傳來幾道喊聲,李霸王舉頭一看,卻是自己的兩個族人在哀求著。
“上面的人聽著,莊中有多少人被擄?”強壓住怒火,李霸王大聲問。
“三百多人吧!”
“那豈不是要三千多金,到哪裡去弄那麽多?十金是不是太高了,少要點吧!如今的奴婢一個隻要一金。”
沒辦法,人在對方手裡,李霸王隻要有一絲希望便不會放棄,他已經想到,若真贖人,對方肯保把自己的兒子最後一個放下來。而所有的人都贖,需要三千金以上,三千多金對他來說太多了,如今隻好放下身份來討價還價。
他話剛說完,上面立刻有了回話,“十金絕不能少,買奴婢是你的事,你愛去哪買去哪買!”
李霸王大怒,“三千多金,眼下如何能拿得出?”
“李霸王神通廣大,你可以籌措,我可以等!”弓箭手揮著手大喊著。
“難道說真的在拖延時間?”
李霸王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他望了望上面,依然是先前那百八十人,凝思片刻,他又喊道,“上面的人聽著,凡我李家之人即便身死,本莊主亦會為爾等報仇雪恨,此莊中所有賊人皆誅九族。既身陷賊手,聽天由命吧!”
說完,他對著那群軍士喊道,“破門,攻莊。”
隨著他的喊聲,後面的那名青年將軍立刻下令發動進攻。
他這邊人剛一抬著雲梯向牆邊跑去,堡牆上立刻有了回應。
只見上面人影閃動,嘶喊聲突然響起,一個人被扔下了堡牆。緊接著第二個, 第三個,接連被扔了下來。其中一人差點砸到了跑到近前的軍士。
“李霸王,來吧,看誰狠,今天讓你看著家眷一個個死在你面前。”上面傳來了大吼聲。
“退回來。”
李霸王紅著眼睛下令,他原本以為自己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多少會有些作用。不料對方卻不吃這一套,依然拿著人質要挾。
若真繼續攻下去,恐怕對方真能將他家人全部摔死。
兩丈高,人就這麽橫著扔下來,不死即殘啊。好在現在被扔下來的隻是一些被俘的家兵,並沒扔他的家人。
待大軍如潮水般撤下來之後,那名青年將軍策馬來到李霸王身前,道,“李兄,不若再試上一試,看對方是否真的隻想要些金錢?”
李霸王苦著臉道,“二先生,莊中金錢皆在莊內,身邊所有不過數十金,如何去試?”
“無妨”
那青年將軍道,“此次押解輜重中,有一些金錢,原本是向沿途富戶購糧,足夠贖人之用。沒想到賊人如此愚鈍,先將金錢給賊人拿去,待救得家人,破莊滅賊之後再將金錢收回即可。”
李霸王聞言大喜,“二先生,如此甚好,今日之恩,在下銘刻肺腑。此間事了,在下定有重謝。”
與那青年將軍客套了一番,李霸王再次向前行了幾步,喊道,“上面的人聽著,本莊主準備贖人了。”
不料,上面的人卻大笑了幾聲,“李霸王,你意圖進攻本莊,本首領非常生氣。現在本首領宣布,贖金漲到每人十五金,贖不贖,悉聽尊便!”